日月如轮转,不过数日就到了盛泽之会的日子。钱逸群换了母亲新给置办的儒服,戴了逍遥巾,走到外面哪个不赞一声“钱小哥俊朗”?
陈象明身为吴县县令,自然不便大张旗鼓去参加一个***的出阁礼。他隐在文、周二公子的车驾之中,像个冷面的帮闲,丝毫没有二榜出身的气势。
反倒是县尊身边的跟随都不是寻常人,李师爷是中过举的,走路四平八稳仪态不俗。
另一边走着个皂衣官靴的壮汉,手持一柄鲨鱼皮包口的枣木鞘单刀,鹰视狼顾,负责县尊微服私访的安全。
钱小哥与那人只打了一个照脸,就垂下了头,偏偏县尊大人在车上还叫了一声:“九逸,上车来。”
那壮汉倒是不吃惊,一手掀开车帘,低声道:“小心些。”这一来是提醒钱逸群上车小心,二则也是提醒他伴君如伴虎,跟上司在一起要谨慎口舌。
钱逸群略一踟蹰,叫了声:“舅舅,这……”
今朝负责陈县尊安全的,正是代理快班捕头朱云生。
天下哪有外甥坐车舅舅走路的道理?
朱云生微微一笑,低声道:“上去罢,听大老爷的。”
钱逸群这才尴尬一笑,弯腰钻进车里。
车厢里铺着一层上好的细芦苇席子,下面衬了棉纱,软硬宜人。陈象明正坐席上,靠在窗口,手里卷着一卷书,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光读着。
钱逸群有样学样,正襟危坐,少顷便双腿麻木,想想很快就要到码头了,只好忍着。
“你平日读什么书?”陈象明兀然飘出了一句。他早就想与这个能够跟戴老师相抗的属下打好关系,偏偏又自重身份,不舍得折节下交,这才想出了请钱逸群同去盛泽观礼的法子,就是想在舟车之上找点话题。
陈象明只会读书,也只爱读书,自然从书上入手。偏偏钱逸群是个学渣人物,在学霸面前哪里敢谈读书?再想想这二十年来,曾经能背诵的清人诗词也忘记得差不多了,更不敢往风雅上靠。
“卑职平日走街窜巷,实在没精力读书。”钱逸群硬着头皮道。
“香光先生说三日不读书便面目可憎,诚哉斯言。”陈象明说完又有些后悔,让个小吏读书,难道去考科举吗?明明是该说延请入幕的事吧。他不等钱逸群答复,拿眼睛一扫钱逸群,突然发现了这位属下佩着宝剑。
当下读书人的标准配置是折纸扇,有钱人家大多买朝鲜或者日本运来的白扇请高士题书或是作画。像钱逸群这样身穿儒服腰佩宝剑的,还真是属于非主流装束。
“九逸,你这剑……”陈象明细看之下,只举得这剑上传来阵阵轻灵之气,绝非凡品。
钱逸群随手一掩,笑道:“老父母好眼力,正是师父借我撑面子的。”
陈象明读书修行都在行,人情世故却不精通,并没有听出这是钱逸群怕他强取豪夺诌出来的话,伸出手道:“取来看看。”
钱逸群无奈,只好双手捧了给陈象明。
陈象明轻轻掂了掂宝剑,缓缓抽出登时一股寒光充斥了整个车厢。正是钱逸群这些日子的多加磨砺,自身的灵蕴淬炼得宝剑剑气更甚,远非当日杀那三个小碎催可比。
“好剑!好剑!”陈象明左右翻看,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