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和哈斯通信的时候,容淖深觉日常琐事无?聊,总是无?从下?笔。
自看了策棱的来信后?,发现似乎有点意思?。
已想?好了等会儿看过哈斯的信件后?,该如何回复她。
哈斯在来信中很隐晦地提及了那群佥妻已经抵达扎萨克图部,路上折损过半,活下?来的人?足够聪明坚韧心思?更?不少,驯服不易。
好在哈斯并不觉得作难,傲气少女野心蓬勃,只想?迎难而上,尽快啃下?这块硬骨头收为?己?用。
部族里顽固派太多,致使她在改革上总是束手束脚,政令落不到?实?处,她正打算引入一股新?势力去?冲击部族僵化的格局。
可巧打瞌睡时碰上递枕头的,容淖给她送了一批得用的狠人?过去?。
草原上奉行弱肉强食,这群流亡千里与虎狼为?伍依旧顽强活下?来的佥妻,往后?绝对是她的一大助力。
哈斯没有在信件上把部族事务写得太明白,毕竟这样通讯不算多安全,很可能泄密。
她顺便向容淖分享了两则父母为?她择婿的笑话。
因为?她坚持不想?选布和,她父汗无?奈只能退步在三大部落里物色。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她额吉先去?摸了摸底细,回来说不行。那人?长得太丑,睡丑男人?的滋味谁睡谁知道,她不忍心让她闺女也去?吃这个苦。
一个‘也’字,差点没把她父汗鼻子气歪。
她额吉见状又赶紧换个花样安抚她父汗,说若是儿郎长得太丑,往后?她大权在握必定见异思?迁,生出花花肠子。人?家出身不弱,男儿家家的哪里忍得了这个。
届时夫妻必然闹将起来,此乃隐患。
容淖看得发笑,无?意从支摘窗望出去?,穿过院中老青檀繁盛的枝丫,发现暮色四合,天际有新?星冉冉升起,光含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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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喀喇河屯的日子,千总把着门户,容淖不能随意外出,与京中的联系更?是寥寥,她像是被遗忘在孤岛上。
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化,她的这方世界里只能见行宫不变的风物美景,光辉灿烂。如一眼无?声?无?息的漩涡,一日日,一寸寸,不知何时便会将人?溺毙其中。
饶是容淖一个喜欢独自待着的人?,在觉得闲逸之外,偶尔也难免对这种耳目闭塞的日子生出郁躁。
与漠北二人?通信算是她接触外界的唯一渠道。
四月末,又先后?收到?漠北两封信。
哈斯的先到?两日,开头便臭骂四公主一顿,说四公主暗地里捅刀子挖她墙角。
那些佥妻是她花费大力气才驯服的!
容淖隐约知道哈斯与四公主两人?结盟共商大事,约定互为?掎角,替对方撑腰在部族里夺权。
哈斯说幸好她机灵又待人?以?诚,佥妻们及时上报了四公主的‘险恶用心’,才没让四公主得逞。
而且她现在不仅将佥妻们收为?己?用,还火眼金睛在其中发掘出了明珠,有个佥妻出身南方,擅长机杼,或可把羊毛纺织成布再转卖于行商,如此便不至于被行商狠狠压价。
草原上牧民家中皮子羊毛泛滥,因为?关内并不热衷此物,行商每每以?廉价到?欺负人?的价格买走大批羊皮羊毛。
可牧民又不能抵价不卖,他们需要银钱去?储备过冬的盐茶和粮食,那些皮子皮毛放太久坏了更?不值价,还拖累他们轮牧转场。
从信上看来,哈斯眼前形势大好,一派蒸蒸日上。
策棱的信件到?得晚一些。
同上一次一般,一封信,一个装满小物件的匣子。
正中照样用纸板板正正包着二两碎银。
上书——四月十六,须眉皆绿,春已附骨。
信件内容也一如既往的随性散漫。
他甚至还嚼舌根,说人?家塔图自上月娶了新?媳妇后?,军饷由小厮直接领取送回家中交给夫人?,自己?身上连个铜板儿都没有。
就这样还有脸喜滋滋冲他乐呵。
策棱向容淖嘲笑塔图——“驴低头还能看见草料呢!”
容淖这次是直接笑出声?。
笑过之后?,拿着那厚厚一叠信纸坐去?窗前书桌前,慢慢陷入沉思?。
她不知该不该回信。
上月,她只回了哈斯的信,并未回复策棱。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临别那夜的情绪缠绕她至今。
一个总会守在她身旁,只要扭头便能看见的人?,能有多讨厌呢。
或许如他所说,她排斥的从来都不是他,是性格里的骄傲令她排斥出现在不愉快过往里的所有人?。
落难塞外一趟,走过更?灰头土脸的一遭,事教人?一试入心,释怀不少。
她现在不讨厌策棱。
可能还有一点喜欢。
没什么?羞于承认的,他又不是什么?糟糕的人?。
情绪没有大起大落到?一眼万年?,或许是生根于他陪在她身边的某个不起眼瞬间,谁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