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容淖黑着脸,气急败坏拂袖离开。
嘠珞见她背影颤颤巍巍的,赶紧抓起阳伞追出去把人扶住。
主仆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亭。
策棱才从一棵双人合抱的古树枝丫上一跃而下,随手把那堆六月柿扔到隐蔽处,这才离开。
“哥,我这边一切顺利,你那边如何。”策棱走下山亭,回到侍卫轮值的庑房,恭格喇布坦立刻迎了上来,“可有对小十格格把利害关系说清楚?”
自万寿节当夜,兄弟两听见容淖花样百出的诓骗五公主后,便借由职务之便,不动声色盯住照水阁,想看看容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容淖这大半个月几乎足不出户,今日却在见过五公主后,头顶三伏天,巴巴跑到舜安颜去藏拙馆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了。
正当婚龄的少女蓄意‘偶遇’外男,目的不言而喻。
多年前的记忆过于深刻,在他们兄弟二人看来,不管容淖年岁几何,她始终都是种痘所那个一身小奶膘,想倒水还得费劲踮脚去够桌子的小团子。而非来日将远嫁漠北,牵涉自身利益脸面的和亲公主。
小儿贪玩走岔了路,大人应当及时引导修正。
策棱此番本意并非指责容淖,而是引导。
舜安颜不仅生性风流,且已是板上钉钉的五额驸。她若硬要坏人姻缘,怕是讨不到好。
谁知,一言不合……
策棱下意识抹了把明明长了一层短硬青茬子,却还被硬骂作秃瓢的脑袋,颇觉头疼。
他万万没想,这株歪歪扭扭的小树苗不仅一根筋,还是属铁桦树的,脾气又臭又硬!
“罢了,不必理会那是非不辨的小孩。”策棱冷然道,“你看牢舜安颜即可。钦天监算过,半月后是吉日,宜御驾北巡。届时随驾人丁逾三万,人马混乱,务必掐断他二人任何接触机会。”
恭格喇布坦看策棱的表情,已猜到今日劝阻容淖并不顺利,所以只能从舜安颜下手,郑重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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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淖并不知策棱兄弟二人已在背后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回到照水阁,一下歪倒在贵妃榻上,闭目不言。
她面色沉抑暗晦,好似狂风暴雨将至的前兆,震得嘠珞不敢再叽叽喳喳追问不停,轻悄悄准备去唤人打了两桶水来,伺候容淖梳洗一番。
三伏天在外待了一两个时辰,还走出这么长一截路,身上难免沾了汗意。
嘠珞一脚还未迈出内室,忽然听得身后一声闷哼,回头望去,当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脱口而出一句,“公主,你怎么吐血了!”
容淖绵软瘫在贵妃榻上,鲜血把秋香色软枕染变了色,衬得少女姣好秾丽的面容,一派阴郁死气。
她艰难取下随身携带的荷包,无力递向嘠珞,声若蚊蝇,“不许声张……你……按里面的药方……去煎……一副药。”
嘠珞双眼含了一包眼泪,扑倒容淖跟前,替她擦拭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慌得像只无头苍蝇,嘴中不断念叨,“煎药,对,该先吃药止血。不对……煎药太费事了。公主上次炼的丸药还有几粒,奴才带在身上呢,先吃这个!”
嘠珞颤着手飞快取出一粒药丸往容淖嘴边塞。
“没用了。按药方重新煎药……我用过新药……立刻会好。”容淖微侧开头躲避,半阖的双目隐藏所有情绪,反复叮嘱,“不准……张扬。”
“可是,可是……”嘠珞瞧着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眼泪跟着下来了。
她虽不通医理,但她照顾容淖多年,很清楚容淖的病情反应。以往容淖在四季交替,病情加重之时会咳血。
可这一次,却是直接吐血。
近来容淖身体明显好转,瞧着精神头好了许多,眼下毫无征兆吐血,观之情形分明比过往每次卧病都凶险许多,病情急转直下,反复诡异至此,嘠珞忍不住抽噎劝道,“公主咱们还是传太医吧,你也能省省心力,好好养病。”
“信我……一次。”容淖倏然睁开眼,费力抓住嘠珞。
嘠珞眼睁睁看见她眸底的恳求一点点黯淡,直至微弱,但她的手始终固执,力道分毫不减。
嘠珞捂着嘴,最终还是泣不成声点了头,拿上荷包里的药方,直接冲进容淖的小药房,抓药煎药,未惊动旁人半分。
容淖服下药后,效果立竿见影,从气息到面色,全无乍然吐血时奄奄一息的骇人病状,恍然间好似又恢复到了这段时日天下太平的康健状态。
不过到底是吐了不少血,伤了内里元气,需要休养,索性以游玩时中暑为由,抱恙闭门不出。
皇帝公务繁忙,听闻她微恙静养的消息,虽未亲自前来照水阁探望,但流水一样的名贵药材,珍奇首饰从未断过。
后妃们习惯揣度皇帝的态度行事,识趣得很,知晓不宜上门叨扰容淖养病,只纷纷派遣宫人送上重礼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