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恢复了正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顾,他的声音仿佛被撕裂,沙哑得可怕,“师……父……”
江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疗伤吧。”
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话,没有半分安抚。
卫风眼睫扇动了两下,望着他张了张嘴,周围便冲上来了几个师弟师妹,他们虽然并多么喜欢卫风,但他如今的模样太过凄惨,外加上之前卫风也不遗余力地救治过他们,便七手八脚地开始帮他治伤。
卫风浑浑噩噩地被人扶着坐了下来,雷劫中他伤得极重,江顾也只是仓促保住了他的性命,外加上他在灵宠袋中待了近一天一夜,整个人已经彻底虚脱,他被喂了许多丹药,几股陌生的灵力在帮他治伤,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江顾。
喻千凝抓着他的手眼眶泛红,“卫师兄,你的指甲怎么都……”
卫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溪源秘境如今被周家封锁了,恐怕在他们找到神器之前,里面的人很难出去。”阮克己看了一眼身后的二十多名弟子,“三十六个弟子如今剩了二十一个,倒也算不错。”
但要是被这么困下去,还能剩几个就不好说了。
“无妨,再耐心等几日。”江顾平静道:“暂且带他们在秘境中历练。”
“这……”阮克己皱眉想要反驳,但如今江顾修为高于他,这些弟子也全都当他成救星,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听江顾的,只是到底不死心,“江长老可是知道些什么?”
“神器之事同我们这些小宗门无关,阮长老放心。”江顾不轻不重地堵住了他。
阮克己被噎得够呛,最后也只能点头。
江顾转身便走。
卫风正在被柳献喻千凝按着疗伤,见江顾转身,登时一惊,猛地推开了身边的人,爬起来踉跄地朝着江顾跑了过来,声音嘶哑的喊人:“师父!”
他喊得又惊又急,江顾刚转身便被他撞了满怀,卫风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神情仓惶,“你去哪里?!”
这质问的语气让江顾稍有不快,但想起是自己失误在前,将人在灵宠袋中关了一天一夜,便又勉强缓和了语气,“打坐修炼。”
这熟悉的语气让卫风眼眶瞬间一红,他极轻的哽咽了一声,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紧紧盯着江顾,像是生怕他消失不见。
江顾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罢了,随我来疗伤。”
卫风心下稍安,被迫松开了手,他亦步亦趋跟在江顾身后,目光落在了方才自己按在江顾白色宽袖上的血手印,抿紧了唇角。
江顾找了处安静的山洞,里面有个小潭,他拿出丹药分辨,而后将那潭水隔了一圈出来,有条不紊的往里面扔揉碎的丹药,最后将多余的灵力注入了一些,“脱了衣服进去。”
卫风白着脸看向那潭水,一些熟悉的片段在他脑海中闪过又飞快地被他掐灭,然而之前锻体洗髓的痛楚让他心有余悸,他低头去解自己的腰带,但是被包成了粽子的手指解起来十分困难。
江顾耐心有限,见状直接一道灵力将包着他手的布条连带着腰带一齐斩断,拎着人扔进了水中。
潭水冰冷刺骨,卫风被水呛了两口,冻得浑身哆嗦,身上的伤口开始缓慢的洇出鲜血,剧痛让卫风想要起身,却被股强横的灵力按住了肩膀。
“师父……”卫风面如金纸,他看着在岸边打坐的江顾,死死咬住了牙根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一些,“师父,我……冷。”
江顾没有搭理他,但水潭中的灵力却覆在了他的伤口处,化开的丹药也逐渐开始起了作用,密密麻麻酥酥痒痒的疼意代替了之前的剧痛,连带着周身也开始变得暖和起来。
卫风呼了几口气,咬着牙顶着那股强横的灵力,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了江顾打坐的岸边。
江顾撩起眼皮看向他,“还冷?”
卫风缓缓地摇了摇头,鼻腔中萦绕着勾人的暗香和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他从未想过这两种味道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前者让他魂牵梦绕却恨之入骨,后者让他心安依赖却敬如高山……他应当是闻错了。
那道雷劫太过凶猛,将他的鼻子劈得失灵也实属正常,说不定连脑子都劈坏了。
少年仰着头满脸濡慕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师父,雪白的脖颈上还残留着被他自己掐住来的指痕,清瘦单薄的肩背仿佛经不起任何摧折,他艰难地从潭水中抬起了胳膊,水滴顺着手肘滴落到水面,泛起了圈圈涟漪。
血肉模糊的手指抓住江顾干净的衣袖,固执地在上面再次留下了艳色的指痕。
他十指上的指甲都烂了,拼命地抓挠捶打失去理智,一点点体会着恐惧在黑暗中滋生蔓延,从崩溃的嘶吼到绝望的哀求,到最后在一片寂静中归于窒息。
他不是第一次被扔进灵宠袋,却是第一次绝望到连气都喘不上来。
“师父,下次……你别将我关进灵宠袋。”卫风委屈地望着他,抓着他衣袖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将那团柔软干净的布料狠狠攥在了掌心,声音却带着哭腔,“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