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手肃然站在姬凤离面前,低声禀告道:“相爷,今夜皇甫无双和元宝先是去探望了太上皇,在那里逗留了两盏茶的工夫;然后就去了清之宫,在那里又逗留了三盏茶的工夫;后来就去了御花园,在御花园的假山群里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再后来去了冷宫,在冷宫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然后去了内惩院,这次待的时间长点儿,有半个时辰;然后就回去了。这一夜,他们快要将整个皇宫走一遍了。”
到了玄承宫,皇甫无双从车辇上下来,早有小太监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几人朝着玄承殿一侧的偏殿而去。偏殿内以前似乎是太上皇的书房,里面有一座极大的书架,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书架推开,底下现出一段黑幽幽的台阶来,一路蔓延而下。
姬凤离拿着酒盏正在饮酒,闻言黑眸一凝,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笑容。
花著雨心中虽略有疑惑,但想着或许皇甫无双打算先探望太上皇,再去探望皇甫无伤,便没有在意。
“皇甫无双平日里去太上皇那边多不多?”姬凤离淡淡问道。
车辇一路向前,花著雨以为会向后面偏僻的冷宫方向抑或内惩院的方向而去,毕竟那里才是适合关押人的地方。却未料到,皇甫无双的车辇竟是一路向着太上皇炎帝居住的玄承殿而去。
“挺多的,听说这一次从内惩院出来后,便对太上皇的病情尤为关心。白日里没时间去请安,一般晚上都会过去。”铜手道。
雪后极冷,寒气扑入鼻尖,冷意袭人。
姬凤离端着茶盏,缓缓说道:“看来,需要走另一步棋了。”
是夜,花著雨去了一趟永棠宫,将装扮成太监的丹泓带了出来。两人和一众小太监,簇拥着皇甫无双的车辇,一路向前走去。
通过丹泓从皇甫无伤手中得到让位诏书后,皇甫无双的登基也算是名正言顺了。经过几日筹备,终于定在十二月初举行登基大典。
铜手点头称是,匆忙下去布置了。
十二月癸未日,这一日天气晴朗,空中飘荡着淡淡的云。
姬凤离将手中密报放在烛火上慢慢点燃,火光映得他狭长凤眸中一片幽寒,勾唇冷冷一笑,“他的确做得很好,不过,本相猜他和皇甫无双也应该明白了一个事实,没有康帝的诏书,皇甫无双是无法顺利登基的。如若本相猜得不错,今夜,他们必定会去见康帝。你命人盯紧皇甫无双和元宝,看今夜他们去哪里,务必将关押康帝的地方寻到。一有消息,立即派人送回来。”
这一日,是南朝新皇皇甫无双登基的大日子。
“相爷,今日一帮老臣都败在元宝手下了,他一句话便让他们打消了去探望康帝的主意。”蓝冰在一侧缓缓说道。
辰时一刻,钟鼓齐鸣。
姬凤离自从回京后,便称病未去上朝,然而对于朝中局势他却了如指掌,宫中的密报更是由铜手每日里送呈。此时,他坐在卧榻上,伸手接过铜手的最新密报,慢慢翻阅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太极殿上,百官齐齐拜倒在地。一袭龙袍的皇甫无双拾阶而上,身着绛红色从二品宦官服的花著雨手捧圣旨,紧随其后。
左相府,凤园。
深冬的日光,暖暖地从稀薄的云层中射出,照在花著雨身上。她缓步走到百官面前,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继承大宝,改元宏武……大赦天下,以示天恩……”
皇甫无双将诏书卷起来放入衣襟中,淡淡道:“今夜,你便随我去见康帝。”
御前总管、南朝内监第一人花著雨手捧黄绫圣旨在御阶下宣读,清澈无尘的声音犹如夏日的一缕清风,扑面而来。
花著雨扫了一眼,只见皇甫无双先是感念康帝皇甫无伤让位之贤,并封皇甫无伤为康贤王,赐封地南诏颐养天年,并承诺有生之年定护得皇甫无伤周全,绝不伤他。
“钦此!”
花著雨抬手磨墨,皇甫无双执起狼毫,蘸墨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片刻书好。
花著雨静静地站在御阶上,修长身姿站得笔直,一袭绛红色的锦袍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恍若谪仙欲飞。
皇甫无双闻言笑道:“小宝儿,伤弟是本太子的皇弟,本太子怎会伤他?你磨墨,我来写。”
姬凤离一袭朝服站在百官之首,神色淡然地凝视着花著雨,两人的目光无意间碰上,眸光俱冷然犹如刀锋上泛起的光泽。
丹泓无论如何也是皇甫无伤的妃子,不管丹泓是否对他有情意,花著雨都觉得有必要暂时留下他的性命。
咚咚咚……
“奴才并没有十分把握,但是,如果殿下能写一纸诏书,言明日后登基绝不伤他,奴才觉得此事便十有八九能成。”花著雨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