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难尽。锦色,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姬凤离身边,还成了容四?”花著雨低声问道。
姬凤离的脚步猛然顿住,回身凝视着她,目光灼灼,好似要将她烧灼一般。
“是相爷救了我。当夜,我……”锦色一开口,眼圈又红了,“当夜那几个人想要对我不轨,我拼死抵抗,受了极重的伤。奄奄一息中,眼看着清白即将不保,便看到一道白影闪过,后来,我就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十日后了,而我,已经从连云山回到了南朝。我从丫鬟口中知悉,说是和亲的花小姐已经身死,南朝和北朝因此爆发一场大战。那时,我以为小姐已经不在了。”
花著雨眼见他要走,忙从雪地里爬起来,追过去问道:“她呢,醒过来没有?”已经好久了,锦色应该已经醒过来了吧。只要她没事,花著雨就放心了。
花著雨握了握锦色的手,她又何尝不是以为锦色已经遇难了呢。两人都忆起了当日之险,依旧心有余悸。没想到,两人终究都逃过一劫。
姬凤离快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欲扶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双手僵直着撤了回去。他猝然转身离开,就连雪地里的雪氅也没有去拾。
“当时,我对姬凤离恨之入骨,而他们以为我是小姐您,以为死去的是丫鬟。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承认了自己就是小姐。他们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容四,让我留在了他们身边。我原本是要查出相爷害花家的证据,可是,没想到,这些事情根本都不是相爷做的。小姐,相爷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官。”
扑面而来的寒风里夹杂着冰凉,而花著雨,脸庞早已麻木得感觉不到了。她直起身子来,抬脚便要离开,却忘了自己在这里绑了两个时辰,两条腿早已麻木了,脚下一软,她竟然扑倒在雪地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查出来的?”花著雨凝眉问道。
他颀长的背影,好似要和漫天飞雪融在一起。
“小姐,相爷是有很多不得已的。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小姐您。当日洞房之夜的那杯毒酒,毒是他下的,却是炎帝赐的,为的是怕小姐在和亲时拒绝吵闹,不肯去和亲。炎帝给的奴婢不知是什么毒,但奴婢猜想一定是很厉害的毒药。相爷给小姐下在合卺酒里的毒,是让唐玉专门配的,是他特地换了的。相爷说,随便一杯酒就能解去的。当日他救我时,就以为我自己已经将毒解了。”锦色生怕花著雨不信,蹙眉细细说道。
漫天雪花,无声飘落。
花著雨凝眉想了想,当日,她的确是只喝了一杯萧胤灌下去的奶酒,就将身上的毒解去了。当时她还觉得疑惑,没想到,原来酒真的是解药。和亲路上,如若她早一点儿饮一杯酒,事情是不是就会完全不同呢?
她也静默!
花著雨掩不住心底的惊涛骇浪,过了好久,才定了定神,眯眼说道:“纵然你说的是实情,纵然他是个好人,可是,也不能说明花家的案子和他没有关系。都说官场险恶,他年纪轻轻就身为左相,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不可能两袖清风。他的心机和手腕,恐怕是你我都对付不了的。锦色,你所知道的,都是从他口里听来的,你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话!”
他静默!
“可是,小姐,他确实是救了奴婢啊!他原本不知道南朝拿我们做弃子,要中途舍弃的,后来知悉后,他便昼夜兼程地赶了过来,亲自从那些人手中救下了奴婢。只是,奴婢当时昏迷了,不然的话,便可以将小姐一道救下了。”锦色急急说道,因为怕花著雨不信,说得太急,竟然猛烈地咳了两声。
天地一片静好,白茫茫的世界,雪花悄然坠落。
花著雨轻轻拍了拍锦色的后背,担忧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还疼不疼,不碍事了吧?”
姬凤离没有回身,驻足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
锦色点了点头,笑道:“奴婢没有事,听说是一个年轻将领将奴婢拼死救回来的,奴婢还纳闷是谁呢,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小姐。听说事后相爷还因为违反军规罚了小姐,一会儿,我就告诉相爷,你才是真正的花小姐。”
“你的东西,我不需要!”花著雨伸手一扬,雪氅荡起一股疾风,飞旋着落到了雪中。
花著雨蹙眉道:“锦色,千万不要!日后你还是花小姐,我还是军营里的一名将领。”
“你可以回帐篷了!”他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转身欲走。
虽然这个将领的保护色已经褪色,姬凤离有可能已经开始怀疑她是赢疏邪了。但是,就算是赢疏邪的身份暴露,她也不愿泄露花著雨的身份。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姬凤离知悉她是女子,还是他曾经娶过的夫人,永远不想!
姬凤离一言不发地解开捆绑她的绳索,又抛给她这件雪氅。这算什么意思,施舍?
“锦色,当日在连云山,追杀我们的那些杀手,你可知是谁派的?”花著雨问道。
花著雨却淡淡一笑,笑容从唇角蔓延到眼角眉梢,看上去灿烂至极,却也冰冷至极。
“那肯定是炎帝派去的!”锦色低声道。
狐皮做的雪氅,尚带着姬凤离的体温,极其温暖地包裹住她。这种温暖,就像是她梦里寻了好久的温情,令人忍不住想要依恋。
花著雨神色微凝,炎帝有可能,但不确定。姬凤离虽然救了锦色,但就能说明那些人不是他派的吗?
姬凤离收扇在手,忽然解开身上雪氅,随手一扔,雪氅精准地罩在了花著雨的身上。
“锦色,日后再不要说什么奴婢的话,我们是姐妹。对了,锦色,你还记得当日你给我的那个挂坠吗?”花著雨忽然叹息一声说道。
素扇在空中飞旋而过,荡起的疾风将雪花激得随风盘旋,煞是美丽。她身上捆绑的绳索霎时一松,已经被素扇顶端的尖利扇骨挑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