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过来!”萧胤冷声说道。
“你到底会不会抚琴?这可是我们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都说琴曲好听,我还从未听过。你倒是赶快弹啊,让我们都见识见识。”达奇在一边嚷道。
虽然是狼狈了些,却也够魅惑。
花著雨抬眸嫣然一笑,“既是如此,那奴家就开始弹了,不知殿下要听什么曲子?”她伸出纤纤玉指,搭在琴弦之上。
逐香送给她的衣衫被她这一滚,从肩头上滑落,露出了半个白皙的香肩。这衣衫不愧是风尘女子穿的,领口开得太大了。青丝披泻而下,在地毯上凌乱铺开,闪耀着流水般的光泽。大概是被酒气熏得厉害,此时她浑身正散发着一种慵懒至极的风情。
这些北朝人,又如何能懂得琴音的妙处?“你随意弹,只要不是淫曲滥调便可!”萧胤沉声说道,长睫一敛,遮住了眼底的冰紫。他好似乍然放松下来一般,伸手托住了线条凌厉的下巴,一绺长发从面前自然垂下,整个人闲散得像一只悠闲的豹。
花著雨此刻很狼狈。
这个男人,对于他身上的冷锐和霸气真是收放自如。
“果然是美酒啊!”萧胤的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带着凛然的杀气。
“那奴家便弹一曲《转应曲》。”花著雨言罢,素手一探,轻抚在琴弦之上。
“呀,你是什么人?”那打开桶盖的侍女倒是机灵,伸手一推,花著雨还来不及从桶中站起来,酒桶便被掀倒,她从桶中滚了出来。接连几道刀剑出鞘声,明晃晃的刀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弦音一动,掷地有声,一瞬间,铮铮作响的琴音在帐内响了起来。
花著雨心中一叹,真是糟糕,恐怕是躲不过了。这个萧胤,研究地形图就研究地形图,喝什么美酒?只觉得眼前乍然一亮,桶盖已经被掀开了。
萧胤的紫眸微微一眯,托着下巴的手不知不觉放了下来。他抬眸望向眼前的女子,只觉得这个女子的手一搭上琴弦,便瞬间换了一个人一般。
“是刚来的好酒,据说是御酒坊新酿制的,所以属下就命人为殿下抬过来一桶,殿下要不要尝尝?据说极是美味。”张锡的声音悠悠传来,接着便听到脚步声朝着花著雨这边传来。
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拨弄,清澈优美的曲子便从她指下流泻而出。
“他虽然不在了,但是他麾下的队伍杀破狼,依然是花穆军中的先锋队伍,依旧不好对付。”萧胤沉声说道,忽然话题一转,问道,“那是什么?”
这架琴是他的部下无意之中得来献给他的,据说是南朝的名琴。他看得出这琴确实不同,但好在哪里,却看不出来。他曾经用手轻轻拨弄,感觉每一根琴弦发出的声音都差不多,还不若他们北朝的胡琴演奏的曲子动听。而此时,他却彻底改观了。没想到这个军妓,竟然真的会抚琴。
“他确实厉害,我只是侥幸胜他!”张锡低声说道,其实直到如今,他依然不太相信自己杀了那个白袍小将。
铮铮琴音中,花著雨闭眼,眼前竟浮现出洞房之夜的羞辱、连云山之巅的嫣红月色、锦色那凄惨的叫声、达奇口中喷出的酒气……她猛然长袖一挥,整个人仿若着了魔一般,而琴曲也好似着了魔一般,早已不复那首婉转平和的《转应曲》。
“哼,连张锡都打不过,还叫什么银面修罗?”达奇冷嗤一声道。
琴音,于凌乱之中,含有一丝凛然与沧桑。凄凉婉转如乱红随波,澎湃激扬如万马奔腾。
“只怕你这辈子没那个机会了!他已经败在张锡手下,死了。不过,张锡,我真的怀疑,他真的是你杀掉的?”那人怀疑地说道。
萧胤紫眸死死盯着花著雨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只觉得这曲子说不出的好听,却也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战栗和伤感。
“那个银面修罗很厉害吗?让我达奇去收拾他!”达奇粗声道。
张锡被琴音冲击,脸上肌肉忍不住抖了抖,额头上冒出了汗。他忆起娘子关前那首琴曲,那时觉得好听,但和这首曲子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这女子奏出的曲子,好似有了灵魂一般。
花著雨倒是未料到,这人对赢疏邪如此了解。
韵律逐渐高亢,忽而拔高,犹若飞雁直飞入云,又忽而坠落,粉身碎骨。音韵起伏之间,落差极大,犹若命运,不可预测。只听啪的一声,琴弦竟然断了一根,令人猝不及防。
“殿下说的是花穆军中的少将军银面修罗赢疏邪,他麾下有一支队伍,名‘杀破狼’,是一支孤儿军,作战甚是勇猛。更有四个随身亲卫,据说名字里分别带着‘平’、‘安’、‘康’、‘泰’四个字,不过,敌军若是遇见了他们,永远不会平安康泰了。”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花著雨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殿下,您指的是谁?”达奇问道。
琴弦终究承受不住落差太大的音韵,而她,却绝不会屈服,再大的风雨,她也一定能够承受。鲜血从她的青葱玉指上滴落,而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