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满的羊肉铺子今早上来了?个?久违的熟人。
雁二郎谁也没带, 一个人从街边步行过来。远远地站在路边,抬头打量肉铺子?头顶上新?换的招牌。
原来小娘子?自己写在红纸上的字幅,换成了晏家七郎写的匾额。笔力遒劲的五个?大字:【应家羊肉铺】,就这么明晃晃挂在门面高处。
雁二郎抬头打量够了, 踱近几步说话。
“快要做少?卿夫人了?, 怎么还?抛头露面地做肉铺子?生意?”
“关你什么事。”应小满头也不?抬:“买肉排队, 不?买肉去旁边待着去。”
雁二郎才开口就被冲得八丈远, 倒咂摸出几分熟悉的亲近来,当即不?怒反笑,果然老老实实地排队买肉。
轮到他时, 开口说:“五斤肉臊子?,细细切。这么快就定下了??我记得你之前和七郎的关系时好时坏的。你几次潜进晏家,想要的那物件……他给?你了??”
应小满纳闷地想,什么物件?不?是报仇么?
她心?里琢磨了?一阵, 恍然转过弯来。雁二郎大约从头到尾都想歪了?。
但雁二郎想歪了?关她什么事。
她从钩子?上摘下一快里脊精肉, 开始细细地剁臊子?:“压根就没什么物件。别瞎说。”
雁二郎笑了?声, 从袖中取出象牙扇,唰地打开冲身上扇了?扇。
八月天气?秋凉, 扇子?不?合时宜, 这几下扇得身上凉拔凉拔的。
小娘子?和七郎打得火热, 这头和七郎定下, 在他面前矢口不?认从前的帐了?。
他又抬头打量肉铺子?新?做的匾。
凑近细看, 做的原来是极好质地的黑底金字匾额,晏七郎的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行。”雁二郎点点头:“所以从头到尾,你们两?个?打情骂俏, 一会儿好,一会儿分。我夹在当中算什么?”
笃笃笃的剁肉声, 应小满头也不?抬:“谁叫你夹在当中了??都是你硬凑过来。我巴不?得你走远点。”
雁二郎满肚子?憋闷火气?从心?底涌上三丈,又强往下压。
“小满,捧着良心?说话。我雁翼行极少?对小娘子?这么上心?过。七月里我入宫求见?老娘娘,当着老娘娘的面说起你,这才有了?老娘娘下旨让你进宫觐见?的事。没错,对你应小满,从头到尾是我一头热,苦心?思虑替你安排,也没打算让你谢我。但我的满腔心?意,你难道一点瞧不?见??丝毫都无触动??”
应小满剁肉的动?作渐渐停下了?。
老娘娘下旨入宫觐见?,宫里派来两?位姑姑教她规矩,连教了?半个?月,从早到晚折腾不?说,还?耽搁她半个?月生意……
好哇,原来是雁二郎这厮干的好事!
“进宫吃一次席,搭上我半个?月。你还?想我谢你?”
应小满恼火地把刀往砧板上一扔,“做你的大头梦去!”
雁二郎:“……”
雁二郎深吸口气?,忍着火气?解释:“听着。我对你的良苦用心?,中途被奸人打断了?。原本我想借着你进宫觐见?的机会,当面求一求老娘娘,她老人家喜欢小白兔……不?,喜欢像你这般纯质可?爱的女孩儿。你果然得了?老娘娘的喜欢对不?对。本来我如果在场,三言两?语相劝,就能劝得她老人家认下你做干孙女……”
应小满又摘下一块精瘦肉,继续笃笃笃地剁:“为什么要做老娘娘的干孙女。我们小门小户,不?敢搭上老娘娘做亲戚。”
雁二郎心?里当然有打算。应家搭上老娘娘做干亲,她家就不?是小门小户了?,就是皇亲国戚。雁家同?样外戚出身,这门亲事八字有一撇了?。
如今事没成,嘴上不?提,只摆出掏心?掏肺的姿态。
“想方?设法叫你和宫里的老娘娘搭上关系,难道为了?害你不?成?当然是为了?你好,为你家好。我对你的满腔心?意,为你打算这许多,小满,你一点瞧不?见??你难道生得一副铁石心?肠不?成?”
应小满压根不?为所动?。从小到大对她上心?的人多了?去了?。那么多追上门想讨她做老婆纳她做妾的,老家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难道她都要应他们?
笃笃笃的剁肉声一停,她利落地把肉臊子?装油纸包递去:“三斤肉臊子?。惠顾三百六十文。”
雁二郎不?肯接:“我要的是五斤肉臊子?。再细细地切一会儿,多说几句。你还?没答我。”
“没了?。生意好,只剩最后三斤肉,都给?你了?。”应小满把油纸包塞过去,白生生的手掌摊开:
“给?钱呐。”
雁二郎:“……”
他自认为掏心?掏肺的一番话,终究还?是没得回应。
提着油纸包,人站在路边,眼瞧着应小满收拾摊子?,关上门面,人穿过热闹长街,果然往斜对面的大理寺官衙方?向走去,苗条人影消失在官衙门后。
雁二郎神色莫测,折扇在手里摇几下,唰得收拢。
抬手摸了?下腰间新?挂上的天武禁军指挥正使腰牌。
——
大理寺官署值房。灯火日夜通明。
余庆楼奸细案虽然了?结,但牵扯出的线索直指多年?前的旧案。
晏相当政时轰动?一时的国库武器倒卖旧案,似乎留下漏网之鱼。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依旧和余庆楼奸细窝点有千丝万缕的残留关系。
大理寺查案官员的眼睛都熬红了?。几百斤的旧文档一卷卷取出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