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窗下风车边的阿织探出小脑袋,“阿姐和七哥出去了。”
*
应小满和晏七郎把包袱箱笼清点?入屋,两?人并肩在院墙边先看了一回飞爪。
“所以,这对飞爪的用处并非山林捕猎,而是用来翻晏家的墙。”晏七郎肯定地询问。
应小满点?头,“晏家墙高?。不用飞爪翻不上去。”
晏七郎:“晏家外院墙下有护院巡值。飞爪动静不小,极有可能?被发现。”
“所以才想找人帮忙望风……”应小满低声嘀咕。
谁知道天?底下竟有这般巧事,帮手?找到晏家自家人头上,七郎居然是晏家的七郎。
两?人昨夜西屋一场长谈,仿佛平地起惊雷,又仿佛夏日骤雨狂风,她?被震得脑袋嗡嗡的响;七郎也没比她?好?多?少,同样是一副心神俱震的模样。
两?人各自回房蒙被长睡一夜。今早起来,她?的脑袋还是嗡嗡的,但七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对她?的态度一如往常。
她?心里却?有点?没底。
狗官是七郎族兄,关系再不好?,毕竟有血脉亲缘在身上。不知七郎这个晏家人,一觉睡醒后,还愿不愿意帮她?翻他自己家的院墙,帮她?这个外人报仇……
晏七郎抬头打量挂在墙上的一对飞爪,一对铁爪。
挂飞爪的铁钉还是他自己钉的。
他此刻说不出什么滋味,脑海里时?而闪过“自掘坟墓”四个字,时?而闪过小满杀鱼时?专注锐利的眼神。
砧板上的活鱼在几息内变作一堆鱼骨头。他对上小满那柄柳叶薄刀,估摸着?也扛不住太久……
心情复杂。
七郎无声地叹口气,“我是晏家人,小满。何必要我帮忙望风?我可以帮你开门,叫你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走进晏家。”
“嗯?”应小满的眼睛倏然发亮,转过头来。
里应外合,从正门进入晏家,堂堂正正地寻仇家报仇,这是一条她?从未想过的路!
她?心里感动,神色也明显带出这份感动,眸光温软明亮,“七郎,原来你真的想帮我报仇。”
晏七郎心里叹气,温声说,“给我点?时?间。等我把家里害我之人的马脚揪出,清理门户之后,家里变得安全,我便可以把你堂堂正正带进门。之后——”
之后如何,他自己也无甚把握。但下一刻,应小满带着?感动的神色坚决摇头。
“别误会,七郎,不是说你提议的报仇法子?不好?。但我才是爹爹的女儿,如果由?晏家人把我带进晏家的大门,而不是凭着?我自己的本事进门报仇,我爹在地下会难过的。”
晏七郎意外地默了默。
“你爹他老人家,听起来很固执。”
“确实。我再没见过比爹更固执的人了。”
应小满的发丝在春风里吹起,她?仰头望着?墙上老家带来的铁爪,回忆起旧事,眸子?里漾着?柔软水光:
“我小时?候,没人敢欺负我和我娘,我爹一定会抄家伙上登门要说法,天?王老子?也照揍。后来我进山,一定不许空手?出山,哪怕我在地上哭得满地打滚也得打一只山雀交差。”
“我十四岁,镇子?上有个布庄员外想说亲,派两?个大汉抬来一杆秤,说把我过秤,我重?多?少斤,就拿多?少斤上好?的缎匹换。我爹火冒三丈,一脚把铁秤给踹断,又把两?个大汉扛起肩头,横扔出去几丈远。围观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带来的缎匹散了满地,村子?里硬是没人敢拣。”
应小满怀念地畅想片刻乡下旧事,浑身渐渐蕴满力?量,眼神坚定上前,把飞爪取下挂在腰间。
“既然已经搬来仇家附近,今晚便把爪子?擦一擦,准备用起来了。”
“……”
晏七郎哑然半晌才道一句:“倒也不必太心急。”
自从昨夜小满开口坦诚仇家身份开始,事态便如同山体滑坡,泥石流一泻千里,他现在半个身子?已经被埋进泥石流里。
他需要时?间仔细梳理前因后果。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应家这桩血亲世仇,从何而来?
被小满盯上的所谓仇家,到底是哪个假货?
“先把家当收拾妥当,再确定人选行踪。记得你上回说过,曾经追踪仇人的踪迹,从长乐巷一直追到大理寺。”
说到这里,七郎心里微动, “你看到的仇家……可与我眉眼有相似之处?”
应小满脱口而出,“完全不像。”
四字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诧异起来。既然是同族同族的兄弟,血脉亲缘,怎会长得完全不像?
七郎倒是一副心脏落回胸腔的舒畅神情,眉眼彻底舒展,愉悦地当先往外走。
“眼下就是辰时?了。我们出去巷口守着?,看看你追踪的仇人究竟何方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