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白灵长羽枫从床上下来,双脚的痛觉袭来,压在他的脚趾上,几欲将其倾倒。
小蓝来扶他,橘纯一在旁边吓了一跳,就连萧青山也呼的一下一甩扇子,一阵风像是扑打在长羽枫的身上,让他立马端正,这踉跄一下子回正他的身子。
他就像个深沉的老头子,锁骨之上的伤痕像是两个肉色的圆洞。
“我现在的脑子里,从未有过这样平静的时候,我好像已经处于所有事情的边缘,我要做的事情也未明确,我想要做的事情也寥寥无几,我并未真的见过大风大浪,我更像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全凭着一股冥冥中的指引在做事情,而这种感觉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对于活着这件事情的理解,我已经相对明了,但是,也正是如此,我的担当与志气,并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而是强压于我罢了。”
“长少主,切不可自暴自弃。”萧青山颇有舒缓的神色,羽扇轻摇间,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沉思道:“所谓在其位者司其职,如天下大势逆转,个人与家国之间,定要有所取舍。”
萧青山叹道:“我已经是垂垂暮年,长少主如此年轻,思之人生明自我之德行,确是一件难得的事情,但是凡事并不可以己代物,见山木自知挺拔,见曲折自知成全,而人是可以取舍,必定需要取舍的。”
“天下之事,未雨绸缪为真。”
萧青山又笑了起来:“不过,若是长少主真无承白灵之心,老朽自然是不会强迫与你,只是长少主离了白灵山愿去何处?”
长羽枫听明白了萧青山的意思,此番兰洛所做的事情,逼的五大家族不得不再次联合,但是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萧青山想要自己去牵线,因为自己底子干净,并且别无所求,上承祖上积德,下承天下百姓之苦,动机够纯,手掌梧桐司,背靠皇权,这线一牵便省了萧青山很多的事情,但是萧青山也仅仅是未雨绸缪而已。
因为兰洛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她一现通天塔后,便再无音讯。
隆中城内天下豪杰纷至沓来,并不见得都是来面对兰洛与其殊死一搏的……
更多的是看热闹,谁也没见过通天塔,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封魔井的内部,起码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萧青山未雨绸缪,哪怕兰洛没有动作,也可以联合五大家族的能人才俊依靠传下来的神器进行预警。
长羽枫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或许有些退缩。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兰洛让他看到的一切。
对于兰洛的感情也变得纠结,即使寻荒影抛弃了自己,但是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让他不能够确定,甚至是自己母亲的安排,那本书的一切……又是一个谜团……
他想要接受真相,他必须接近真相,而不是接受安排。
或者说,他不再是一个傀儡了……
说起来也残酷,他现在的立场,就像是站在十字路口,他知道,每一个选择都是一条不归路……
他不能完全不清楚状况就贸然选择。
他所失去的,无非是真相罢了……
“天涯一方,海角一隅,无再有他。”
长羽枫轻声的说,像是阴阳顿挫的唱词:“我真的很想,很想去看一看,我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也不算白来一场。”
“我!我也想!”橘纯一兴奋的举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向上跳。
而小蓝一言未发,将手里的大书变为虚无。
“好吧……如果长少主心在天涯,青山又怎么能够拘束的了呢……此番前往,老朽只是想要告诉长少主一句话。伴你左右。”萧青山像是不再劝,又或者他知道的多,也从未劝过,一切说出的话,选择权都在长羽枫手上。
儒雅的娓娓道来,羽扇轻摇,颇是通情达理。
“请说……”长羽枫向萧青山小鞠一躬。
“山有奇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赐教……”
不等长羽枫再行鞠躬之礼,萧青山便轻步欲走:“长少主好生歇息,老朽会备马佩剑,恭送少主浪迹天涯。”
“谢丞相。”
长羽枫看着他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受到理解,甚至无需多言,萧青山便也明了似的。
萧青山在背影里摇摇羽扇,像是在作别。
可曾想,这是长羽枫最后一次见到萧青山,以后长羽枫再知道萧青山,便是萧青山之于丞相的国葬。
但那都是后话,现在萧青山的小舅妈——一听这个词就让人瘆得慌——萧青山已经是垂垂老矣,而他的小舅妈确是年轻的与白灵山的弟子一同吃住。
在百年前的渡劫失败之后,她的样子就从未变过,
少女之滋味十足,但又是纯天然的,丝毫没有做作之感。
她自己定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但是却从来没有觉得怪,也并不与他人混为一谈。
长羽枫只是觉得奇特。这人虽不能说被天雷击中了脑子,但是此番天然,便也有几分可爱吧。
“你就让我也和你一起去浪迹天涯!多好!我又不挑食!”橘纯一坐在店家的长椅上,长羽枫一言不发,他拿着调羹,愣是没吃一个馄饨,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倒是有些无奈。
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橘小姐……我家小主人呢不是不想带着你,你说你在白灵山多好啊……有的吃有的住……和我们一起是要风餐露宿的,别说不挑食了,就是以后宰了凶兽的肉来吃,就算是苦的肉,那也是要吃的……”小蓝拿了毛巾帮橘纯一擦干头发,并且帮她搓了搓
“肉还有苦的?我不信……”橘纯一哼的一声别过脸去:“你不想带就不带了……我回了白灵山,我就一头撞死算了……反正那个地方我也待腻了……”
“小主人……”小蓝委屈的看向长羽枫,长羽枫看了一眼旁观的老翁阿婆们,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还是有些脸红……老翁阿婆咯咯的笑,就像是遇见了什么趣事。
“哎呀,小伙子,你说你们师出同门,有小姑娘愿意跟着你去走南闯北是一件多好的事啊,早知道珍惜!”老翁喝着茶,眯着眼睛看长羽枫。
“是啊……多好一姑娘……活灵活现的……别让小姑娘伤心。”啊婆也附和着,她只剩几颗牙了,说话都有些漏风……
长羽枫陪笑,小姑娘……还真不是小姑娘了……
但又不能说不是小姑娘……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说实话,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相当于流浪……别看小蓝有金币,但是真要住宿起来,是绝对不够花的,再者,我们就像是一节又一节的竹子,今日走到哪便是哪……哪里说的清除具体要去哪里呢……”长羽枫无奈的看着橘纯一,终于将一个馄饨放入口中,轻轻的咀嚼。
“吃苦有什么……修仙的人,就是最不怕吃苦的……你别看我现在没了通灵魂,但是我吃起苦来,可是有一手的!”橘纯一骄傲的仰着头,好像真的说了啥了不起的事情。
“哦?是嘛?”小蓝发出了奇怪的附和声,她嘿嘿的笑:“橘小姐说来听听……要是真有太苦的经历,小主人说不定也就不怕你受着苦头了……”
“说就说,哼,我曾经有一次,在书房里禁斋了整整七天七夜!滴水未食!”橘纯一更是仰首挺胸,好不神奇。
“哇,那这一路上的艰辛可难有七天七夜未进食来的惨烈了!”小蓝好像很开心,围着橘纯一转,慢慢的帮她擦拭脖子上的水滴。
“这……怎么能比呢……白灵山是安乐窝……出了白灵山就是出了安乐窝,这哪是禁斋能够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