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着了,我家门前那小河沟,半米来深儿,就是急人。”
“不止吧?水洞那河沟就半米深?怎么可能?”
“上沿那边儿,下沿那边就深了,至少也得有一米,一米多得。”
“那边水干净啊,那都是反复过滤渗出来的,夏天都冻腿。”
“行了,中文来了开会吧,也差不多了。”刘三子看了看手表:“三班五号手选划了,一会儿接班的时候那谁,你看仔细点,别的没什么。”
“皮带划啦?划怎么样?”
“我也没去看哪,就听了一耳朵,具体怎么样还不得听检修那边怎么说?开会开会,后边的别唠了,往前凑凑来。”
大家都往前面挤着坐了坐,破板凳子吱嘎的响了几声。
“来,开会,先点名。”尚中华拿出花名册,沾了沾涶沫翻开:“别说话了啊。徐广利……”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锻炼,尚中华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副工长了,开会点名讲安全都成了习惯,不再脸红心跳的不好意思。
划皮带属于重大事故,尚中华说了几句,刘三子站起来也强调了一下。岗位皮带划伤是要扣个人奖金的。
这种事故是个人岗位的事情,和班组车间都没有关系,也就是提一下。
事实上,按照规定,皮带划伤到一定程度岗位职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按照经济价值来算,起码得判个三年五年的。..
不过厂子在这方面的管理比较人性化,从来也没说真把谁给送进去了,就是扣奖金,或者调离。严重了扣全年奖金,那就不是小钱了。
“昨天全线停车,今天肯定要追生产,大伙都长点精神头勤去岗位上晃一晃,都听见没?我再说一遍,安全帽和猪八戒发给你不是给你看的,都给我戴上。”
刘三子又强调了一下防尘和安全:“接班吧,都检查仔细点,别习了马哈的。”
“那什么,”尚中华拍了拍挺的老高的肚子:“今天分牛肉啊,我一会儿去车间领咱们的份儿,下班的时候都别忘了过来拿。”
“今年分多少?”
“谁道了,今年能分多少?我也不知道呢。十五二十斤呗,还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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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也来了。”
“这个月鸡蛋早啊,看样是丰收了呗?”
大家伙议论着,顶着安全帽拿着铁锹往外走,许小峰他们那个休息室的还要带着行李。他们休息室是四个班公用的,屋里就是铁床,不带行李没法躺。
“我大姐去市里了。”王玉刚拎着空饭盒兜和张铁军一起往外走:“我让她直接去的你妹妹。”
“行,我那边都是安排好的,去找她就行。”
“就是不知道到底行不行,这真要开始了我还有点没底。”
“就是挣多挣少的事儿,亏不着,放心吧。你以后没班的时候也去守摊,锻炼锻炼。想做买卖得先把脸皮磨出来。”
“脸皮得厚呗?”王玉刚就笑。他性格有点腼腆,也不太爱说话,这个状态做生意肯定是不行的。
出来休息室大家就散开了,各自去自己的岗位,这边除了矿槽都是单人岗,岗位和岗位之间都是几十米远,谁也顾不上谁。
张铁军晃到岗位上用手按着口罩进去转了一圈,大概看了一下就出来了,去了休息室。
破碎机杠啷杠啷的响,筛子哗啦哗啦的响,水泵嗷嗷的响,整个厂房连地面都在震动,头顶十几米高的卤素灯冷冷的看着一切。
三班休息室的门没关,张铁军往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用些力气拽开紧闭的休息室铁门,一股一言难尽的复杂味道就冲入鼻腔。
铁门咣当一声在身后关拢,瞬间一切噪音都被隔在了外面,陡然间就安静了一下来,感觉就不太真实似的。
张铁军走到徐大个的床边坐下来,脱下笨重的靴子。
他现在的岗位天天要玩水,来回换太麻烦,他干脆就这么穿着了。就是太沉,走路都得使劲儿,而且靴子不透气儿,脚特别容易臭。他是个汗脚。
所以就只能有空就脱下来,把包脚布晾一晾烘一烘,尽量让脚保持通风干燥一些。汗脚不一定臭,但是臭的一定是汗脚,这东西关键是看人懒不懒。
大家接完了班,陆陆续续的回到休息室,抽烟的抽烟说话的说话,象棋也摆上了,徐大个又在鼓捣他那副已经卷边破的不能再破的扑克。
“你平时不玩扑克啊?”徐大个靠在行李上问张铁军。
“很少,我不会打升级,就会放龙。”
“操,放龙有个基巴意思,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纯拼运气。”
“那没办法,我家原来穷呗,我爸我妈哪有时间玩儿?我跟谁玩儿?小时候也就是打过啪叽,玻璃球都没弹过。我没有。”
“你连玻璃球都没有啊?”
“真没有,玻璃球,铁环,尜,爬犁这些我都没有,谁给我弄啊?就看着别人玩儿。一二年级的时候啪叽是自己叠,我还能玩儿,
后来都玩假人啪叽真人啪叽我就没有了。也不是没有,就是少。烟盒更没有。我上小学的时候从来没有零花钱儿。”
“崩枪什么的那些都没玩过呗?”
“崩枪玩过,捡别人的旧的。打过弹弓,但是弄不着牛皮筋儿。我爸是从来都不给弄那些东西的,我妈天天在外面忙更顾不上。”
徐大个叹了口气:“操,听着感觉,你真特么可怜。有没有你说的这样啊?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