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回啊,你只管告诉阿娘,你是脑子不爽利,还是眼睛不舒服?”娄氏关切询问。
“儿子一切都好!”
仆妇也正色以待:“那……常娘子一直就站在堂中,郎君怎地瞧不见?”
难不成郎君是在战场上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影响神智了?
相同的想法也出现在云回的脑海里——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同样匪夷所思看着他的阿娘和仆妇。
仆妇按捺不住去折少年郎中指的冲动:“夫人,可要婢子试一试二郎君……”
在她的家乡,若想试探一个人是否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用力弯折对方中指便有分晓!
娄氏示意她先别急,认真问儿子:“那你告诉阿娘,方才除了你与常大将军,及阿娘之外,堂中是否还有一人?”
“当然,常郎君也在!”云回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
娄氏:“……”
她总算明白了。
此事的离奇之处不在神神鬼鬼,而在儿子的脑子上。
仆妇反应过来之后,啼笑皆非:“哪儿有什么常郎君呀,那不就是常家女郎吗?”
娄氏叹气:“合着你今日与我提起时,将人称之为‘常郎君’,并不是在下人面前,有意替人家遮掩女儿家的身份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人家是女孩子!
云回好似遭雷劈了一遭,脑子一时还有些转不过来。
此一刻,他宛若一块绝望的木头,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娄氏无奈:“人家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是叫常岁宁吗?”
云回终于寻回一丝声音:“……常大将军的儿子,不是叫常岁宁吗?”
“常大将军之子,名唤常岁安。”娄氏自觉有些丢人:“家中女郎唤作常岁宁!”
云回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身后那座小院。
他固然也是听说过那位常家女郎的事迹的,但不曾精准无误地记住对方全名。
加上自相见起,对方便是军中少年小兵打扮,于是先入为主……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可……”他迟迟不能接受这个“转变”,“一个女郎,怎么可能……”
那个胆识过人,有勇有谋,沉着冷静,越是相处便越让他自愧不如的人……竟是个女郎?
接下来,一路无言,但云回内心要比一千只蝉放声齐鸣还要聒噪百倍。
送母亲回到居院后,想到自己这几日在常家父女面前的表现,云回很想问阿娘一句——儿子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傻子?
但到底没敢问出口。
云回默默折返,一千只蝉已有五百只力竭而亡,还剩五百依旧在他脑子里聒噪着。
……
和州城中昼夜不分为应敌做着准备,不知何时即会再次听到乱军攻来的消息。
……
徐军大营中,在此坐镇的徐正业,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是李逸亲笔所写,说明了欲与他合作之意。
他账中属僚闻言多是精神振奋。
“李逸若肯加入,这是好事!”
“这怂包终于想通了!”
“我看他是怕了,他打了这么多败仗,屡屡失利,蠢事做尽……明后岂会放过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择木而栖……”
“不管如何,若得李逸,大将军便能如虎添翼!”——但此“翼”不包括李逸本人,只限其麾下兵力。
徐正业握着信纸,笑了笑:“明后起初着李逸为帅,不过是拿他宗室李姓身份来装点门面,加之他父亲淮南王忠心耿耿,明后才可以安心交托兵权……”
可谁能料到,淮南王在此关键之时突然死了呢?
而这个李逸,固然胆小,但有时人的胆小和野心并不冲突。
明后当初怎么也想不到,这李逸有朝一日,竟反倒成了他的助力吧?
副将葛宗更看重另一件事:“……去他娘的狗屁十万大军,那常阔果然是唬人的!”
他们这几日已令人查探过,常阔所谓十万援军之说多半是假,现下又得李逸此信印证,便再无疑问了!
葛宗立时上前跪下请令:“请大将军准允属下领兵攻城,斩杀常阔,夺下和州,以将功折罪!”
此次他必要一雪前耻!
他要亲手取常阔人头,还有那个害他颜面扫地的小骑兵!
骆观临连忙向徐正业道:“常阔此人为难得一见的将才,若可留其一命,为大将军所用,日后必有大助益!”
向来与他不对付的葛宗讥笑一声:“一个跛子罢了!”
徐正业则叹息道:“常阔此人顽固,只怕不会归顺于我。”
骆观临:“从前或是如此,但京师常家郎君被冤一事之后,明后与常阔必生隔阂,如大将军能诚心以待,未必不能说服常阔……”
葛宗拧眉,还要再说,却已见徐正业摇了头。
“李逸之意再明显不过,他欲借我之手除掉常阔,若非如此,他便不能完全掌控军中人心。”
“他于信上称,待我取了和州后,他再与我当面细谈……言下之意,常阔若不死,这个合作便难真正谈成。”
他似也有些惋惜,但还是道:“所以,常阔非死不可。”
他需要李逸手中兵力,也需要借李逸这个宗室子来造势,以博得更多支持,聚集更多助力。
骆观临:“可是……”
徐正业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
他看向单膝跪在那里的葛宗,道:“点兵,攻城。”
攻城计划早已议定,只待此时下令,葛宗精神大振,喜道:“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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