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拿起一个白萝卜,嗯,新鲜。
那位略胖的厨子弯着腰,讨好道:“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你认识李槐娘吗?准确来说是她生前。”
厨子脸色一黯,有些纠结。
白肆:“你放心,我就是看到你看李槐娘的眼神,觉得有一点点好奇,才来问的。换句话说,我只是想听一个故事打发时间。如果是个精彩的故事,那就更好了。”
厨子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看来吴稚和白肆这两个人型生物,好像是什么大妖,如果不回答大妖的话,一般死得很惨。
因此,便诺诺道:“我与槐娘的生前的确是认识的……在镇上,槐娘开糕点铺子,我则是在邻街开一间包子铺。我有一个侄子,与槐娘年龄相仿,我心里()
觉得他二人合适,便向媒人打听槐娘说亲的事。
才知道,原来槐娘是个寡妇,丈夫和儿子都已经死在北方战场上了。她本人暂时没有再婚嫁的意思,只想好好赚钱南下。如此,我便熄了拉郎的心思。不再过多关注她的消息了。”
再次听到槐娘这个名字,就是她死的时候了。
那天雪下得很大,邻居街坊们挤在李槐娘家前。
乱糟糟的屋内,散落着针线,李槐娘的手边是一件半成品嫁衣,心口则是插着一把剪刀。
仵作说,她是自杀的。
至于原因,没人知道。
“李娘子在我们那里是出名的口碑好,平常除了开店就没什么其他活动,也不见她出去玩过。加上她心地善良,常常出钱资助老幼院之类的地方,也没什么地痞不长眼来骚扰她。即使是最亲近的隔壁邻居也未曾见过,听过关于她的什么传闻。怎么就自杀了呢……”
白肆脸色不太好:“就这?”
“嗯,就、就这。”
“那你之前的眼神那么复杂,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节呢!”
“不是,郎君,您想想看,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我因为景人打到老家,南下避祸,最后当了一个酒楼厨子,本来就打算了此余生。结果十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你以前看好的侄媳妇化作鬼怪出现在你面前,还把你带到她的婚礼上做菜。你说我心情复不复杂?”
“哦,有点道理。”
白肆多看了这位两眼:“阁下怎么称呼啊?”
“白四壮,别人都叫我白老四。”
“哎哟!巧了,我叫白肆,咱们还挺有缘分的不是?老哥你一天工资多少啊?”
白老四内心开始觉得不对劲:“养活自己还剩一些。客人如果没其他事的话,还请离开吧。再不开始,婚宴要来不及了。”
“哦哦,还有婚宴这回事,那老哥你看这大鲤鱼打算怎么处理?”
白肆的话题转化太快,白老四愣了两秒:“红烧。”
“弄成糖醋的吧!谢谢师傅!”
白肆开朗一笑,和他说拜拜。
回到宾客厅之后,又开始无聊,于是拉着红叶,让他讲以前的故事。
红叶说得口干舌燥,还要应付两人近乎无穷加离谱的问题,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和这两人同处一室。
它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下一批客人。
于是赶紧拉着两位祖宗去混个脸熟。
要说它对这些妖怪还是有点感情的,不想见它们都变成玩偶或其他一些古怪东西。
要是这些家伙知道事实,肯定会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喊自己救命大恩人的。
但它红叶,并不是这样虚荣的龙。
还有一两个眼高于顶,表面没说什么,但嘲讽之色盖都盖不住的。
今晚的饭后甜点就是它们了。
宾客厅内座无虚席,原来不知不觉已到了观礼的时刻。
在唱礼人的高声提示下,新郎和新娘手持红绸缓步而进。
空中应景地飘下花瓣与红纸。
红烛高燃,锦屏相映。
新人走到空着的两把高椅前,却并没有进行拜堂。
李槐娘掀了盖头,露出浓妆艳抹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脸。
她举杯朝大家施礼:“多谢诸位今日拨冗参加小女子的婚宴,槐娘在此谢过了。”
鞠躬,一干而净。
白肆忍不住鼓掌。
众妖鬼一怔,也跟着鼓噪起来。
充满快活气氛的室内,只有新郎的假笑()
显得格格不入。
“既如此,”李槐娘高声道,“我也不浪费大家时间了。这次的新郎可是一名小有修为的人类哦~”
她单手一扬,红袖缠住男子的脖子逼他张开嘴。
在白肆期待的目光下,只见鬼娘子咧嘴一笑,道道白金的烟气从男子的五窍中飞入她魂体中。
与李槐娘的愉悦相比,男子扭曲到看不出人形的面孔,和抽搐颤抖的身体,都在说明他有多么痛苦。
众妖鬼欢呼大笑,在新娘享用完之后,一拥而上。
吴稚低着头小口吃着面前的糖醋鲤鱼。
还好杨医生没来,不然她肯定很生气,生气伤肝。
白肆双手枕在脑后东看看西看看,就瞄到角落一处门缝里,白厨子那惊恐的眼神。
显然不止白肆一人注意到了这个人类。
一条大蟒蛇尾巴一甩把厨子从门后卷了进来。
这叔脸憋得通红,求救的目光投向李槐娘。
可惜后者已然鬼性占据上风,正沉溺于刚才的味道中,无法自拔。
在他听到身体各处传来嘎吱声,几乎绝望时,就听到一声大喝。
“住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