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公立医院有时候在引进药品方面会跟一些大厂和药厂有合作，第一是为了进医院的渠道价格更低一点，这样到患者手上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中间商参与导致药价飙升，所以一般有一些药厂过来合作的时候都会在会议室里面跟医生们用ppt的形式说一下自己产品的优势，而在科里有时候算是每个月一两次的学习。
一般这种学习一是为了给科室交差，二是达成合作之后对大家都比较好，当然对于那个时候的普通医生来说……
这种讲座其实也算是一种放松的方式，毕竟不需要汇报病历也不需要自己发言，就坐在科室的办公室里，听着药厂负责人介绍就好了，而且一般为了给医生更好的聆听体验，药厂一般都还会自备下午茶跟咖啡，如果到了饭点还会打包餐饮过来。
坐着听一听课，了解了解新药研发，又不需要做什么记录，也不需要写会议报告，对于对此关系不大的意向来说，其实还算是一种小小的摸鱼。
“那个药厂的负责人当时还来我们办公室讲过课，后来是不是还要去签约合作来着？”赵媛自己也回忆了起来，“那时候其实我们主任是找我去的，不过我忘了当时为什么没去，好像是为了不想加班，还是不想去格子间，不太记得清了。”
“不过当时去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实习生！”赵媛先是怔了一下，好像一些不太重要的回忆，在此刻慢慢连了起来，“天啊，当时我那个实习生还跟我说，觉得对方集团的老板又年轻又帅，这不会是……”
她看了段清寒一眼：“难道说的就是你？”
虽然这件事情听上去有些诡异，可是结合之前自己那个实习生跟自己说的话，加上跟段清寒核对了一下他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名字，发现果然没得跑，还真就是这么一件事。
现在想来，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真去了，估计就是跟段清寒真正见的第一面了。
段清寒也轻笑了一下：“你那个实习生是过来送咖啡的？”
“是啊！”赵媛眼睛亮了，而因为今天在下眼睑贴了一连串钻石模样的人鱼色亮片，动起来的时候就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她没注意到段清寒的动作和表情都僵了一瞬：“那咖啡还是我拿着我们科室的钱去买的呢！”
不过在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忽然咳嗽了一声，似乎是猛然想起什么。
段清寒当然观察到了：“怎么了？”
“那个……”
赵媛对他眨眼：“不过段总这么日理万机，应该不记得那咖啡的味道了吧。”
“就是……”赵媛说，“我记得当时我想让实习生买的是医院左边的那家咖啡店，但是因为那家店需要等待时间太久，我又怕我带的实习生赶不上你的会，就让她随便找一家咖啡店打包来着……”
“然后……”她想了想，再重新看向段清寒的时候眼神里甚至多了一点心虚，“那个小郁……就是那个实习生好巧不巧，找了医院附近()
最难喝的一家咖啡厅，这就算了，还选了他们家最难喝的热美式，一口气买了二十杯带过去。”
段清寒：“……”
“好像有点印象了。”他说，“怪不得后面会结束的时候好像大家都没怎么喝。”
“…………”赵媛咳嗽一声，“而且那个孩子其实不怎么喝咖啡，当时我让她买咖啡的时候嘱咐了一下，按照大家口味买，然后可能那孩子觉得，当时天气比较冷了，就想买点热的，然后又怕各种各样的拿铁，有人会有坚果过敏的情况……所以就买了二十杯……热美式……”
热的美式。
听上去就是十分恐怖的几个字眼。
简直就是比刷锅水还无敌的存在。
不过那个时候对实习生来说，确实也没经验，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段清寒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别的笑意：“原来是赵医生买的。”
赵媛摆手：“虽然是我让她去的，但我也不是故意要买那么难喝的咖啡给你们喝，这不是担心来不及么！”
不过她看到段清寒表情里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嘟哝着又补了一句：“而且你们这不是都没喝完，这你都还记得。”
“有点后悔了。”段清寒忽然说。
“哎？”
赵媛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就听见段清寒终于启动了车，说道：“如果早知道是你买的，那我应该把那杯都喝完的。”
赵媛脸一红。
还好汽车启动的声音掩盖了一点别的情绪。
-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毕竟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赵媛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段清寒，而且就算那个时候见到了，说不定也只是擦肩而过，不会有别的什么故事发生。
所以说有的时候注定这个词听上去很玄幻，可是有时候往往真的能说明点什么。
就像那一次，赵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去段清寒的公司，可是过了几年两人还是见面了——虽然当时那个相亲赵媛也是排斥得很，怎么都不想去。
不过说归说，但是几年前的事情，居然能跟现在认识的人串联起来也很神奇。
赵媛听到段清寒车里开始放起音乐，很舒缓，就当闭目养神似的开始回想当时的事情。
她虽然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为什么不想去了，但大概率是因为自己应该在轮转，不想因为一些事情浪费自己的工作时间——她把这种无意义的应酬都定位为浪费。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就已经很勇了，不想去就直接拒绝，还好自己当时带的那个实习生很听话，自告奋勇的说，想去见识见识这种场面，还可以帮赵媛完成买咖啡的任务。
那个实习生也蛮活泼的，赵媛现在都还有印象，甚至前两个月还联系过，好像现在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准备进医院规培，还说着要来自己这边的科室。
“老师老师！”
那个学生回来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累，赵媛当时还庆幸自己没去，因为她已经利用这一个下午，把所有工作都收了个尾，此刻正准备下班，就看到自己那个去负责跑腿的实习生回来了。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所以赵媛脑海里只记得一些比较鲜明的片段，而尤为鲜明的，就是这个学生明明跑了一下午，却回来的时候依然精神抖擞。
当时赵媛惊讶地看着她：“小郁，我怎么看着你挺兴奋的？”
那个叫小郁的实习生眼睛大大的，甚至从脸上看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就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场面，很新鲜。”
赵媛笑笑：“我还以为这种跑腿你会不喜欢。”
那()
个实习生小郁一直摇头：“我们当时就是先去冲咖啡，送完咖啡之后，就开始听两边谈合作。”
“因为那个集团还给了我们实习生的座位，我们还可以，就在那个地方跟着一起听。”
小郁说：“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
“而且……那个签字的人好帅！”
听到这里赵媛失笑：“你就是觉得那个人很帅所以才不觉得累的吧。”
“哪有！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实习生好像为了表示自己不是真的只看皮相，还给赵媛解释，“我觉得好像应该是个大领导的感觉，因为最后决策签字好像都是他来做，话不多，而且也没什么攻击性，但就是一种感觉！你知道吗老师！”
大概是对方的语气实在是很兴奋，赵媛也有一种被感染到的感觉，更何况是今天的工作因为自己没有去那个集团而全部做完了，赵媛心情也很好，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问：“真的？”
“真的真的！”
实习生连连点头：“我感觉他就像是那种一出生就养尊处优的人，但是又没有那种一些人会有的傲慢，而且老师你知道吗！不是跟着我们一起去的实习生还有几个么！”
“你知道我们这种小跑腿的到了那边的两个座位听着就不错了，但是他们好像连我们的宣传册都会准备！”小郁说，“而且老师你应该知道隔壁组那个李秋吧！”
“就是当时端咖啡的时候她不小心手抖了一下，那个人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安慰人家，而且你知道吗！”
“他叫我们这种实习生都叫"大夫"诶！”
赵媛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因为一般在医院里，其实实习生来来去去流动性很大，所以有些护士都会跟着随便喊喊名字，因为记不住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对方至少有这种体面和尊重是，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这倒让她有了一点改观：“那是还不错。”
小郁连连点头：“举手投足都很……反正就算不一样！很帅！”
赵媛当时还开她玩笑：“那你要不要考虑毕业的时候去那边的医药公司问问？”
不过这个实习生还是很坚定：“那不行，我还是要当医生的。”
但是最后还是没忍住，大概是真的印象很深刻，话题快结束的时候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过那个人是真的帅啊！”
听到后面赵媛都忍不住笑了：“真这么帅啊？”
“气质！气质！”小郁毕竟还是个大学生，有着大学生特有的清澈的快乐和激动，在描述事情的时候，也会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因此也会让听者被此感染，“可能我的形容对老师来也有些夸张，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很帅的！”
赵媛当时没别的什么想法，毕竟实习生再怎么说帅跟自己也没关系，反正又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回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露出了一点笑容。
正好遇上红灯，段清寒缓缓地停了下来，看她一眼：“心情不错？”
赵媛也点点头：“就是在想，刚才你跟我说那个事。”
“你知道吗，当时我那个实习生回来跟我重复了好久你很帅，”赵媛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巧合，忍不住说道，“可能对方说的太激动，把我都说好奇了，我当时都在想，是有多帅啊？”
“但她形容得天花乱坠，我当时都觉得肯定是还是带了点个人滤镜……”
说着，她又侧头看了身旁的段清寒一眼。
“不过现在想来，”她特地停顿了一下，“还是很帅的。”
段清寒握着方向盘：“这次不说是氛围感了？()
”
“你怎么就还记得这个！！”赵媛没想到还能回旋镖到这句话上，“而且我当时又没说你！我那个时候跟你又不熟……”
“那现在呢。”
绿灯亮起，段清寒却忽然这么问道。
“现在……”
赵媛也有一种被问倒的感觉。
现在自己跟他什么关系？
首先可以排除朋友这种自欺欺人的选项，没有朋友会这么暧昧，也没有朋友会跟别人提出协议结婚这种事情。
可是要再进一步，似乎也达不到。
也许是因为段清寒太绅士有礼了，有可能是他对于自己过于克制，也是这几次，赵媛才能感受到一点对方身上的情绪。
她支着下巴思考：“现在么，肯定是比之前要熟悉一点的关系。”
她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定位才好，其实自己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难得优柔寡断。
虽然这个时候想起章希乾不太好，而且她也绝对没有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的意思——毕竟就是两个从各方面来说都完全不同的人。
只是自己当时跟章希乾相处的时候好像都是很干脆的，拍板在一起的时候很干脆，因为一顿饭忽然生出失望的时候很干脆，直到最后拒绝的时候，也没有真正犹豫过。
可好像现在对于段清寒不是这样，也许是因为对方在很多时候的底色其实是青涩的，虽然这个词好像真的不太适合用于形容他，可是再让赵媛找，也找不到其他的词汇了。
就像之前夏眠震惊过好几次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跟段清寒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是么。”段清寒的声音听不出什么不高兴的意思，反而还有一些雀跃，“那我可能还需要再努努力。”
赵媛转过头去看他，段清寒穿着开襟的针织衫，没了之前见面时那一种疏远，倒是有一种居家的慵懒感。
居家。
慵懒感。
她也没想到这几个词居然会跟对方搭边。
也可能是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太久了，终于引起了段清寒的注意，不过因为开车要紧，所以并没有回过头看：“我脸上有什么吗？”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饿了吗，很快就到了。”
赵媛先是摇头，然后意识到对方在开车，自己摇头好像他也看不到：“不饿，你脸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
“我就是刚刚一直在想，居然还会有这种缘分。”
段清寒似乎也在想这件事，甚至还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不过那个时候没看到你，还有些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我都派出我的实习生打探消息了，怎么也算在那个时候稍微认识了一下你。”赵媛笑着说，“而且说真的，就算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见面了，估计段总不会注意到我这个人存在。”
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段时间，本来就是自己在科室里最忙的时候，整天忙里忙外，也因为还没有现在这么熟悉，所以工作的时候更加谨慎，根本顾不上其他，有的时候值两天班下来整个人几乎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
“那时候还是不要看到我比较好。”想到这里，赵媛说道，“估计可能在你心中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了。”
“还是现在认识的好。”
“不会。”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回答得很快。
车速缓缓降了下来，前面好像出了一点小事故，进入了拥堵的地段。
一辆一辆红色的尾灯闪烁着，赵媛回过头，看见段清寒也在看自己，然后说道。
“如果我()
那个时候就认识你，也一定会注意到你。”
“说不定……”
段清寒打开窗，于是声音里多了一点风的气息。
“说不定就不用浪费那么几年。”
段清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