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咽了口口水,“你怎么知道?”
“实不相瞒,我是一名中医大夫。”
“那这药是你给病人开的?”小老头眯了眯眼,他知道现在的行业形势,年轻中医都干不长,因为赚不到钱,人总是要生活的嘛,更何况紫雪丹是一个不怎么常用的药物,她不仅能开出去,还能准确无误、一字不漏的背出方歌,足以说明她的中医根底十分扎实。
“对,我在临床上遇到一个病人,需要用到这个药,但找遍很多地方都没有,正好来贵厂问一下。”
“那你可就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儿别的不一定有,但紫雪丹倒正好有一批,是几年前生产的最后一个批次,因为出了点事一直没卖掉,再说咱们药价不高,利润低,卖一瓶亏一瓶啊……”小老头从一开始的骄傲到慢慢弯下脊梁。
这么好的药,一块九的成本,他们只卖两块一瓶,不亏才怪!
厂子走到这一步,他是最痛心的。
清音也替他们惋惜,她想让他们撑下去,说不定将来得到什么大老板慧眼识珠,他们就能起死回生了,说不定以后市场竞争会更利于他们这种专心做好药的厂家,可……人家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和鼓励。
工人要生活,要吃饭,上游原料厂商要利润要资金,他们拿不出钱,总不能去道德绑架其他人跟着他们苦熬吧?
“算了,相识一场也算缘分,药你拿去吧,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来,到时候我可得收你的钱了,希望你以后能做一名优秀的中医从业者,能给咱们中医药人长长脸,更要将咱们的国医发扬光大。”
清音点头应下,正准备走,灵机一动,“不知道大叔怎么称呼,跟您还挺投缘的。”
“我叫闫伟农,他们都叫我老闫,只要我还一天在这个行业里,咱们山长水远,总会江湖再见。”小老头做了个抱拳姿势,潇洒离去。
清音觉得,虽然肉眼可见他的脊背是弯的,但他对这门古老的科学,却是赤忱而火热。
*
带着药来到医院,用温水化开,给李萍喂下去,直接吃丸药她吞不下去,怕咳呛导致窒息。
清音坐在一边,等着观察一会儿再离开。
“怎么垂头丧气的,这可不像你。”李芳帮妹妹擦拭嘴边溢出的药汁,轻声问。
“感慨吧,咱们中医药人要想好好走下去,太难了。”专心做好药的,马上就要倒闭了,而那些越来越花里胡哨的,越来越高价的,却扶摇直上,遍地广告,市值倍增。
“你,愿意跟我讲讲吗?”犹豫片刻,李芳还是问出口。
她本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小清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她好学,机敏,踏实,肯干,还有异于常人的胆量和勇气,她在这一刻,忽然就想跟她交朋友。
无关年龄和身份,她就是觉得,小清是个很值得钦佩的人。
清音也不知道该找谁诉说自己的苦恼,面对这么一位正直师长的关心,她再也忍不住,倾诉起来。
……
半小时后,李芳叹气,“这么良心的药厂倒闭,是时代的损失,你说对吗?”
是时代发展的阵痛,也是民族的损失。
李芳虽然也是爱莫能助,但清音跟她倾诉之后,感觉心情没那么难过了,“谢谢李老师,给您带来困扰了。”
“说什么,我是很想跟你当朋友的。”
清音脸一红,总感觉自己……被表白了?
但这种表白,不同于男女之情,男女之情算个屁啊!
能得到一名隐形大佬的表白,她受宠若惊好吗?!
李芳也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行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我会再去找你。”
李萍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中药汤剂配合紫雪丹,先吃半个月再说。这是清音原话,她记在心里。
谁知清音刚走,主任又来了,他本来都下班了,忽然心血来潮,翻了翻李萍最近的情况,一切如常,他叹口气,“看来这几天中药也是白吃啊。”
“可不是,我听人说中药就是吃不死人,但也好不起来,就是一个熬呗。”护士小声附和道,他们站在护士站说话,病房里听不见。
“也就是家属还不放弃,要我说啊,还不如就拉回家,能活几天算几天。”
“就是,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我看那家属自己的日子也是苦巴巴的,干嘛还这么固执……”李芳每次来医院都舍不得吃食堂,自己带俩干馍来,就着开水就是一顿,身上穿的也全是带补丁的衣服。
在医院的他们,见了太多生离死别,也见多了没钱治疗只能回家等死的病例,大多数愿意治的,都是能看见希望,治好之后还有劳动价值,至少能把医药费赚回来那种。
李萍的情况,一个都不满足。
“咦……”主任看到体温这一项,有点纳闷,“李萍的体温这两天好像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