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迹星半数本体,我对其钻研良久,才最?终得来醉青山,用在你们身上,倒显得暴殄天物了。”
温寒烟浑身血液骤冷,她回想起那些不知疼痛,不知思绪、只?知杀戮的榕木人。
可云风不一样。
他眼眸色泽黑润,榕木人却偏浅淡,他行动也自如,榕木人则僵滞怪异。
一尘禅师似是看?出她疑虑,宛若师长般徐徐开口,“寻常醉青山,自然?困不住潇湘剑宗嫡子。于是我又以?裴氏蛊和东幽阵法相辅,这才勉勉强强控制住他。”
温寒烟眉梢收敛,敏锐地捕捉到怪异之处:“你身为即云宗中人,又怎会知晓裴氏蛊是如何制的?”
这一次,一尘禅师只?掀了掀唇角,并未作答。
他看?向裴烬。
“难怪。”他抚掌笑道,“难怪世人皆说?云风不良于行,是为你所?害,你却从未为此辩解过?半分,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裴烬,那些流言倒并非我所?散布,只?是一木难支圮厦,墙倒众人推。乾元裴氏遭逢血变,你身负累累杀孽,于整个九州而言,究竟何事为真?,何事是假,已经无人在意?了。”
一尘禅师掌心把玩着白玉佛莲,玉色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这是一双不似沾染血腥的手。
“许多事过?去太久,我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今日?一见这用了千年的肉.身零落,倒让我冷不丁回想起些趣事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似是回想起什么,轻轻一叹,片刻又微微笑道,“当年为云风种下醉青山之时,他倒是颇有骨气,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夜色冷寂,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远远近近、模糊而嘈杂的雨声。
“云师兄,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云风按着眉心,勉强勾起僵硬的唇角,露出一抹不算太好看?的笑意?。
“我没事。”
他总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钻,时而掠过?经脉,时而没入心肺,时而又像是一种错觉。
但身体一日?比一日?僵滞,思绪有时也陷入混沌。
他时常走神,回过?神来的时候,甚至记不清自己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
云风觉得自己应当是出了什么问题,却又摸不透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但除了那些时常恍惚,宛若出现?错觉一般的征兆,他并未感受到其他的不适,一时并未放在心上。
只?当是太累了,回洞府休息便能好起来。
雨声敲打瓦檐,不眠不休。
云风回到案边盘膝坐好,右手冷不丁似是失了控制一般,用力掐上自己的脖颈。
他瞳孔骤缩,试图将自己的手放下去,可手指却不听?使唤,越收越紧。好在左手依旧好端端地,凭借着一种本能纠缠上右手,两只?手在颈间不断用力牵扯,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是无论谁看?,都会觉得极其诡异的一幕。
漆黑的雨夜之中,一个人孑然?端坐于桌案边,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掐着这只?手。
死寂的空间里,除了洞府外若有若无的淅沥雨声,只?剩下云风艰难的喘息声。
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失心疯了吗?
失心疯却在沉寂之中愈演愈烈,渐渐地,那只?不听?使唤的手竟开始艰难地掐诀。
灵诀化作刺目的灵光,宛若一把锋锐的短匕,一下一下戳刺进他的丹田。
云风咳出一口血,支撑不住倒在桌案上。
他想出声,却发现?就连喉咙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洞府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独自一人困于最?熟悉的洞府之中,被最?熟悉的一只?手几?乎碾碎丹田经脉。
轰——
云风咬牙,用还能勉强控制的左手一掌扫落桌案,上面摆放着的东西稀里哗啦坠落下来。
若是落到地上,这样大的动静,定能引起旁人注意?。
但那些东西终究没能落在地上,一道柔和的灵力恰在此时凝于虚空,化作一张柔软的网,将沉重的桌案和香鼎尽数拢于其中,又极有礼貌地轻飘飘摆了回去。
就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云风强忍着疼痛,牙关紧咬抬起眼,看?见阴影处露出的那一片衣摆之时,眼神倏然?凝固住了。
另一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不知已看?了多久。
“能够看?到云施主这副表情,还真?是难得。”
云风心绪激荡,张口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是你……”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来。
视野之中,一道身影缓步自阴翳之中走出,面如玉眉心一点红,白袍衫金袈裟,金丝佛莲盛放欲滴。
“云施主,何必执着。”一尘禅师在距离云风不远的位置停下来。
这个位置微妙,近到仿佛触手可及,却又任凭云风如何挣扎,都无法触碰他一片衣角。
“只?需要放松下来,睡上一觉,一切痛苦都会过?去。”
云风在口腔里尝到血腥味,他越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思绪也开始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