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似乎已经睡着了,饶是她丝毫并?未遮掩气息,靠得如此之近,他也没有睁开那双狭长的眼睛,更没有戏谑笑着调侃她一句“美人?”。
但他气息似乎并?未彻底断绝,许是身体感受到?她的靠近,他半靠在竹林间的侧脸略微垂下来,温寒烟只轻轻上前,他的脸便靠上她肩头?。
沉甸甸的分量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蔓延而来,但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属于裴烬的气息。
就像是凛冬山间穿行的风,那么辛辣,那么凛冽,那么沉郁。
那么具有侵略感和存在感。
温寒烟垂下眼,看见他浓密如鸦羽般的长睫扫下来,没有起?伏。
“你真的证明给?我看了。”她将他不自觉向下滑落的侧脸重新扶回?肩膀上,“所以?,我也想证明给?你看。”
“正如你未曾放弃我,我也永远不会抛下你。”
温寒烟伸手抚上腰间。
还剩了半瓶的酒无?声的摇曳,在留下这半瓶玉冰烧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一个极其强烈的念头?。
还会有人?用得上它。
温寒烟毫不犹豫地将挂在腰间的玉冰烧取下来,扣着裴烬下颌扶着他饮下,清冽的酒香逸散开来,清澈的酒液没入他口中。
“长嬴。”她注视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无?俦的脸,“不要就这么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绿江虐文系统实?在忍不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我磕的cp发糖了,发大糖了啊啊啊啊——]
龙傲天系统被它制造的噪声吵得崩溃,为了盖过这种分贝,它也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三思啊!三思啊!!!】
温寒烟冷眸微抬:“你们都安静。”
两道声音瞬时间同时消停了。
裴烬缓缓揉了揉额角,只稍微一个小幅度的动作?,他又压着喉咙闷咳了两声。
浓郁的血腥味涌入鼻腔,温寒烟看着地面上崭新的血迹,心底微微发寒。
玉冰烧治标不治本,根本缓解不了裴烬的伤势。
可【风花沐雨】她暂时无?法动用。
裴烬却似是感受不到?疼痛,若无?其事抬起?左手拭去唇畔血迹,掀起?眼皮看过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气息略有些紊乱,笑意?却分毫未变,“莫不是经过今日之事,阿烟你总算想清楚了,决定以?身相许?”
温寒烟脸色沉凝,没有理会他故作?戏谑的揶揄,并?未开口说话。
见到?裴烬睁开眼睛,甚至有余力能够与她像往常那般调笑,她彻底舒出一口气。
一时间,她什么都不想再管。
不去管云风尸首的异样?,不去管他究竟是否已死,不去管无?妄蛊究竟是何人?所下,不去管这朗朗乾坤之下,究竟还深掩着多少罪恶。
她用力咬住牙关。
“你真的还记得自己是个魔头?吗?”
温寒烟一边用力攥紧了酒瓶,一边用力地嘲笑他,“竟然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险些丢了一条性命去。就凭你现在的模样?,谁会相信你是千年前那个恶贯满盈、杀人?盈野的裴烬?”
裴烬似是困倦,饮下半瓶玉冰烧便重新闭上眼睛,闻言又睡眼惺忪撑起?半边眼睑。
“从前也没见你如此恃宠生娇。仗着我眼下虚弱,说话便如此不注意?分寸。”他一边轻咳一边悠悠笑道,“难道我死了么?”
温寒烟怒极反笑:“你如今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为何要以?命救我?”
裴烬叹出一口气,撩起?眼皮,眼睛里终于染上几分正色。
“因为答应了你。”
他声线很低,口吻清淡,透着股子散漫。
“很久很久之前。”裴烬唇色淡得几乎看不出血色,他翘起?唇角,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的,“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
很久很久之前?
温寒烟微微一顿。
他们的很久很久之前,那恐怕还要追溯到?他们间水火不容的时候。
那时候,她故意?以?血阵引他入局,算是结结实?实?坑了他一次。
而后?来,他在兆宜府的晨光中笑着凑近她,说要回?报她一次。
……原来从那时起?,他便是认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我看着不像君子?”
裴烬垂眼看她,他脸色很白,衬得眉眼愈发浓郁深邃。
他鲜少这样?专注地去看一个人?,此刻看上去,竟有几分深情的意?味。
“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裴烬勾起?嘴角,“阿烟,你此刻分明应该身处于司星宫之中。玉流月欠了我的因果,她知道该怎么做,更知道怎么才能照顾好你。”
他闷咳了一声,却忍不住笑,“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我身边。”
他们距离太近,温寒烟清晰地望进裴烬黑寂的眼眸。
那双眼底不似世人?想象中那般阴鸷混沌,反倒似林间清泉般清澈,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