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对大海有一种莫名的向往,向往那种宁静深沉,不会有人打扰的死寂感。
在他眼中,海一直是沉默的,强大且磅礴有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游轮高高举起,也可以瞬间将万物深深掩埋。
可直到他跌入海面,墨色的海水将他包裹住时,他才发现——
海是冰冷彻骨的,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密密麻麻的寒意紧贴着他的身体,从每一处毛孔渗入内里,冰封他的血液与心脏。
真的好冷,冷到他无法呼吸,浑身僵硬不能动,每一根骨头都像浸了冰水。
海浪席卷了他的身体,他被迫跟着这一汩汩浪花起伏沉荡。
偌大的海域上,他渺小如沙砾,在自然力量面前,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顺从。
突然,他身体撞上前方一道坚硬的石壁,疼痛从额角蔓延到大脑神经,血腥味跟着散开。
好痛……
“二十七,快醒醒!”一道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青春期换声时的沙哑,“朱老板马上要过来查人了!”
陈梓是被摇醒的,他睁开眼,视线缓慢聚焦后,入目的是一张干净稚嫩的面庞。
陈梓撑起身,摸了摸额头,结果摸出了一手血。
难怪他说为什么这么痛,看来是伤口裂开了。
十五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你伤口又破了,怎么办啊,朱老板肯定不会给你找医生的。”
陈梓将手上的血随手揩到枕头上,平静地说:“死不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宿舍,大概有上百平米宽,住了整整三十号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十个omega。
十五张上下床相对放置,每张床位上贴有数字,每个omega则是对应着属于自己数字的那个床位。
此时,偌大的宿舍气氛有些压抑,众人或坐或躺在自己的床上,有的一眼不发,有的紧张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嗡嗡声此起彼伏。
十五从被子上生撕下几缕布条给陈梓重新包扎了一下,后坐在了陈梓旁边。
“二十七,你这次千万别再跟朱老板对着来了,他有一千种办法折磨你。”十五凑近他小声嘱咐说,语气明显是对他不放心。
陈梓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那声“二十七”是在叫自己。
陈梓对这个称呼有些反感,不过他并不想跟十五说话,所以就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十五是欧洲人,金发卷毛,睫毛颜色呈金偏白,看起来还比较小,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见陈梓不说话了,十五知道他是不想理自己,盯着陈梓看了一阵,他颇感无奈地爬回自己的床上,老老实实抱住了双膝。
二十七这个人总是这样,老不听劝,每次都惹怒朱老板,自己也非要落得一身伤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十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五分钟过后,宿舍的大门被一只脚粗暴地踹开,铁门与墙壁撞击,沉闷响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omega耳中,他们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脖子,更加抱紧了自己,像藏在壳里的乌龟。
一个穿着凉拖鞋,顶着大肚子,满脸络腮胡的中年alpha悠哉悠哉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光臂大汉。
拖鞋后跟拖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与地面摩擦,他手腕上缠绕着一根手指粗的黑蛇,正嘶啦嘶啦地吐着信子,抬头注视着他们。
omega们颤颤巍巍地缩在床头,偌大的房间里一片死寂,空气中绷着一根无形的弦,众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劲。
朱老板眯起眼,油腻精锐的目光迅速从左右两边的床位扫过,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头颅,生怕跟他对视上。
除了陈梓。
陈梓坐在下铺床沿,淡定地从被子上撕下一条布料,再慢条斯理将其缠在手腕的伤口上。
他微垂着头,后颈那块骨头凸出,腺体处贴着一块劣质阻隔贴,由于太久没有更换,原本的茉莉味信息素都被弄得变了味道。
整整一屋子的omega,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早就分辨不出各自原本的信息素了。
朱老板的目光在经过陈梓时停住,眼中发出充满恶意的光。
陈梓专心缠着腕上的布料,直到头顶的灯光被挡住,同时,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陈梓皱起眉,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抬起头。
朱老板正居高临下盯着他,那条黑蛇伸长脖子,朝陈梓疯狂吐信子。
陈梓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抬起手捂住了口鼻。
所有人的目光暗不作声地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朱老板像是被他这个举动激怒了,倏然伸手薅住他的头发,将他往地上重重一扯——
alpha和omega的力量悬殊过大,加上有伤,陈梓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轻易地就被扔到地上。
陈梓后背撞上旁边床的栏杆,床体被迫往旁边挪了两寸,床脚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后背传来的剧痛让陈梓在地上蜷缩起成一只虾的模样,强咬着嘴唇也忍不住溢出两声微弱的呻|吟。
朱老板似还不解气,抬脚就准备朝陈梓身上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