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新规矩下嬴的人,自然会前仆后继地找我玩。
她笑得很真挚, 好像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她不是在抛给他一个烫手山芋,而是送给他天大的好处。而张鸾无法拒绝。他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说出那句话, 就已经把周东得罪到底。如若他不和李越一起把他打倒,一个大理寺卿治不了李越, 难道还治不了他吗?同样的,李越做了他的上官,一个疯子即便除不掉其他人,要搞死他也是轻而易举。他早就是夹心饼干,必须要选一方站队, 否则就只有被捏碎的下场。然而,他在极度慌乱中上了贼船, 那还能得到下船的那一天吗?张鸾忽然感觉一片茫然。
而周东则是惊怒交织,他的面色青白,仿佛魔怔了一般。他的心性还不如张鸾,当日闵珪任尚书时,他就吵吵嚷嚷,死命推脱。他做梦都盼着闵珪早点死。因为只要闵珪一走,就没人拖着他去死磕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闵珪是如他所愿滚下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可新上来的这个人却比还罗刹恶鬼可怕。
他一上来就把拿国舅的事做筏子, 将他们全都逼进了死胡同。寥寥数语,这罪名就被栽在他身上,而他为了不让两位国舅记恨他, 的确一直多有孝敬。李越只要在里面掺一点毒药, 就能将屎盆子牢牢扣在他头上……砰砰砰,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是野马驰骋而过。
月池见状微笑道:“何必如此战战兢兢,我等不过也只是想查一查罢了。如您果真无罪,谁还能冤了你不成。俗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有心怀鬼胎之人,才会胡乱攀咬。”
这样含沙带影的话,听得周东眼前金花乱窜,他的心口一阵剧痛,指着月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月池蹙眉道:“您这是何意,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何不一块去面见太后和皇上?”
太后……一想到张太后往日的作风,周东终于受不了了,他忽然大叫一声,就一头栽了下去,像是中了邪一样。
月池大惊失色,她一叠声道:“快叫大夫!这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
衙门内好一阵兵荒马乱。大家手脚是前所未有的麻利,可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才来了几天,疯了两个国舅,晕了一个大理寺卿,还把一个刑部侍郎吓破了胆……早就听说,这是个辣手的,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都御史张缙眼睁睁地看着周东,像死狗一样被半拖半抬着出去,眼神晦暗难明。他半晌方道:“三法司上官,如今已去其一,这案子还能怎么查?”
月池淡淡道:“我大明人才济济,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来接任的人吗?”
张鸾闻言,试探道:“那是否先将他下狱?”
月池挑挑眉,满面惊诧:“应祥,你也太心急了,周东以前得罪过你吗?”
张鸾冷不妨马屁拍到马腿上,他的脸现下已涨得发紫了,他磕巴道:“没、没有的事。下官只是、是……”
他又开始磕巴起来,月池道:“凡事不都得讲个证据,执法更要讲个章程。岂能随心所欲,还是先送他回去,等旨意下来再说吧。”
周东还是被送进了轿子里。张缙苦笑着摇头,也要离开。临走之前,他对月池道:“李尚书雷厉风行,叫人感佩,可凡事,过犹不及。”
他的声音沉沉。月池垂眸道:“多谢您的好意。我一定秉公办事,情理兼顾。”
周东再次醒来时,妻儿早就在床畔哭成一片。他揉了揉眼睛,一时也是涕泗横流,可再难过,也要上本自辩。他艰难地爬起来,差人叫了心腹的主簿,为他代笔。
主簿赵阳匆匆赶来后,见到他这副模样,也是大吃一惊。他惊慌失措道:“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个样子!”
周东长叹一声:“怪我,不该动那些歪心思。过去那个只是要查案,这个是要命……我口述,你快抓紧写。否则,等抄家的旨意下来了,那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的家人一听,又是一阵大哭。赵阳听了这话,哪还敢耽搁,连连应是。而他这一动笔,方觉事态之糟,居然超乎他的想象。他几乎是听到第二句时,手就是一抖,墨汁滴落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黑疤。
他惊得张口结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是国舅,居然是国舅!您这!”
周东见状更觉痛悔,他道:“我明明遣人去盯着,结果一个都没派上用场,明明想栽给李越,却被李越反咬一口……”
谁人无妻,谁人无子,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周东一时恶从胆边生,他的眼中射出寒光:“为今之计,只能联络其他人,拼到底了。”
赵阳听得一愣,他道:“这……还要赶在圣旨下达之前,只怕这把握……”
周东摆摆手,目眦欲裂:“顾不得了!即便我死了,也不能让他好过。等着吧,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他对我们这样毫不容情,其他人又岂会坐以待毙?他们只会拧成一股绳,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阳被他的阵仗吓了一跳,他一时心乱如麻,半晌方道:“可这样群起而攻,会不会碍皇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