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绛默不作声,观御却冷目道:“魔骨已经被封印,他不是邪魔。”
闻言,众神面面相觑。
他们又怎会不知魔骨已被封印?只不过封印迟早有解开的一天。在他们眼中,涟绛活着,便是邪魔活着。
但今日玄柳下令说太子功德深厚,天道慈悲,允他回世,命诸神相迎,这合该是件大喜的事,是以除了虎头虎脑不长眼睛的,无人会在今日与观御闹得不愉快,更不会当着观御的面对涟绛动手。
他们勉强挤出笑容,应和着观御的话。
观御草草扫视他们一眼,心底的厌恶愈加深重。
万年前的天神,一心为民,明辨是非,甚至愿以身死换天下太平;而如今的天神,自私自利,黑白不分,早已将伏羲斩分三界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麻木如傀儡,只知阿谀奉承,听命行事。
他漆黑的眸子里平添几分杀意,目光寒冷如冰。
在承妄剑应召而来之前,涟绛轻拍他的手背,朝他微微摇头。
他目光微垂,准确无误地抓住涟绛的手,眸中暗涌的波涛缓缓停息。
“兄长,”对面询春将这一切纳入眼底,心下难免叹息,但他未曾表露出来,眉眼间始终携着清浅的笑意,“小公子,好久不见。”
涟绛抬眸望向他,从天河一战后他便没与询春接触过,确是好久不见。
还有楼弃舞,虽然春似旧说他被关入寒潭,但这么些年来涟绛四处打听,都未探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好久不见。”涟绛将目光移向他手里捧着的那盏灯,心下微惊。
当初他与春似旧夺了琉璃灯与素姻尸身,带回幽冥界后特意设下结界,此间除却他与春似旧,应是无人能将它们完好如初的带出幽冥界。
他敛目略加思索,心念一转又觉不对——能打开结界的人,还有楼弃舞。
“楼弃舞在哪儿?”他沉声问。
询春偏头轻咳几声,面上一丝血色也无,显然病情比以前严重许多。
他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慢慢擦净唇角的血,答非所问:“兄长如今只是死魂,行事多有不便,还是早些用这灯聚来生魂,重回人世吧。”
话音未落,玉佛便附和起来:“是啊,殿下,您早点回来对我们大家都好!”
众神也应和着,所有人都巴不得观御快些到那琉璃灯中去,豺狼之心欲盖弥彰。
涟绛瞥一眼玉佛,而后注视着询春,话到了嘴边复又咽下,最后屈指在观御掌心挠了挠:“他说的在理,死魂一旦踏出虚无之境,便会变得无比虚弱。我们还是......”
他停顿片刻,约莫是预想到玄柳必定已在琉璃灯上动过手脚,眉心直跳惴惴不安。
可是无论如何,此间唯有琉璃灯能聚观御生魂,化死为生。他别无选择,只能与玄柳对赌:“还是先聚生魂吧。”
观御闻言偏头望向他,从他眸中读出一些浓郁难散的悲伤时心上难免发痛。
涟绛微微低下头,半合起眼皮将藏不住心事的眼睛遮住,故作轻松地耸肩道:“没关系的,只要你能活着,琉璃灯在谁手里都没关系。”
他做出了退让。
观御倾身抱了抱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询春会助你离开,不要恋战。到人间后也莫要掉以轻心,我去去就回。”
涟绛轻轻“嗯”了一声,仰头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在他的唇间:“你也要小心。”
在这眨眼之间,涟绛指尖上缠绕着的红色丝线钻入他身体里,在因这个吻而发疼发烫的心脏上裹缠数圈。
观御没有察觉,颔首应下:“等我回来。”
涟绛松开手,目送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向询春,最后在琉璃灯的照拂下化成一缕青烟,没入灯罩之中。
以死魂重聚生魂,需要点烛七日。
涟绛望着琉璃灯,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金色与青色交织跳跃的灯火。
“小公子,”询春将琉璃灯收好,面带笑意地看向涟绛,“若无其他事,我们便先行告辞了,七日后再见。”
涟绛回神,知他这么说是在摆明立场,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朝涟绛动手。
但领命前来的人不止询春。
“刚才因殿下在此,吾等暂饶你片刻,而今殿下已入琉璃灯,你这邪祟还往哪里逃!?”
“吾等今日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魔头!”
不出所料,诸神群起而攻之,从来便未想过放涟绛离开。
涟绛躬身避开迎面袭来的利刃,搭在弓弦上的手猛然松开,三只冰蓝的箭矢破空而出,竟直直穿破刃面,钉入对方肩骨之中。
其他神仙见状纷纷睁大眼,又怒又恼,手中法器顿然显形,长矛重锤,巨斧软鞭,直逼涟绛身前。
涟绛捏诀抵挡,抬臂旋身间猛地踹开飞袭而来的长矛,松弦时箭矢齐发,尖锐的箭镞钻入流星锤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开山斧自头顶直劈而下,涟绛神色晦暗,举起长弓以弓身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