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涟绛抬头,见是不久前在丰京时遇到的少女。
她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看清屋中并不只有府青一人后惊奇地瞪大眼。但她尚未来得及看清涟绛面容,视野便被玄黑衣角挡住。
——府青单手提着她将她扔出了房门。
“府青!”她不再叫小师叔,改口直呼府青姓名,“你见色忘义你!”
府青冷眼注视着她。
她渐渐怂巴起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声,清清嗓子正色道:“师父让我来告诉你,七日后他要与妖族帝姬成婚,便不去看二师叔过佛门了,这几天还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二师叔。”
府青抬眸,屋中涟绛听闻此言亦是心下微惊:没想到这么快,悯心便答应了妖族联姻之请。
七日后成婚......悯心这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涟绛微微叹气,心道若悯心与春似旧当真是府青执念所在,便是该难过许久的。
他越想越觉得心揪得厉害,抬头见府青回来,情不自禁地扑上前抱住他。
府青被他弄得微愣,心觉有异,问:“怎么了?”
“没什么。”涟绛听着他的心跳声,摇头说。
他想过将有关悯心与春似旧的一切告诉府青,但说到底连他自己都不知悯心为何会死在大婚之日,春似旧又为何会自甘堕魔。
此时若是说了,除了徒增烦恼,什么用也没有。
府青无法阻止神族与妖族的联姻,也无法改变已定的命运。
正如他无法改变府青的死亡。
他唯一能做的,是将一颗真心捧到府青面前。
府青要将它踩碎也好,揉烂也罢,都是他心甘情愿。
他感到抱歉,一万年后没能好好爱观御。
膝弯忽然被握住,涟绛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鞋袜便被府青褪下,露出白皙细瘦的小腿。
“府青,”他动了动身子往后挪,想要将脚收回,“你做什么?”
“别乱动。”府青紧握着他的腿不让他躲,干燥的掌心与肌肤相贴,很快捂出热汗。
涟绛闻言果真没有再躲,随后裤管便被推过膝,露出红肿发青的膝盖。
大抵是没料到涟绛当真摔得狠,府青盯着那伤处看了片刻,起身拿药时顺手捏了他的脸:“摔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涟绛呆呆摸着被掐红的脸,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府青知道他在故意试探。
府青很快取过膏药回来,净手后帮他抹药。但由于是第一回做这事,府青下手没个轻重,反而让他疼得直哆嗦。
他本想着忍一忍便过了,毕竟这是府青,不是其他人。
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挡开府青的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府青轻咳一声,颔首应下。
而此时的九重天上,悯心负手背对着春似旧,声音温和又残忍:“我从来都只当你是弟弟,别无他想。”
春似旧盯着他的背影,双眼通红:“你当真要与她成婚?”
悯心闭了闭眼,颔首答是。
“好,”春似旧拍手笑了起来,“好!”
他后退着一步步退出大殿,红衣被门口的风掀起,“悯心,你让我摒弃杂念潜心修炼,叫我早日成佛,我都答应你了......可你还是要与别人成亲。”
悯心转身,神色格外平静,但掌心已掐出指痕。他语气平和地说:“妖族与神族缔结姻缘,可保三界万年太平。”
兴许是被“三界”二字刺痛,春似旧遽然跨步上前,揪住悯心衣领怒声质问道:“你心里就只容得下三界吗!?”
悯心任他抓着,眉头微皱:“似旧,你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春似旧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按着他猛然摔坐龙椅之中,咬牙切齿,“我的心上人,如今要与别人缔结良缘,你叫我如何冷静!?”
“似旧,你听我说......”
悯心挣扎起身,却不想这一举动彻底将春似旧触怒。
“你不是要与人成亲么?”春似旧禁锢着他,粗鲁地解开他的衣带,双目被激的赤红。
“春似旧!”悯心气恼不已,抬脚狠狠踹他。
春似旧吃痛嘶气,却没撒手,反而更加过分地压着他咬上他的脖颈,含混道:“成亲,呵!春戏图你都没看过,知道要如何行房事么?莫不是洞房花烛夜还要等宫里嬷嬷来......”
“教”字未出口,春似旧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悯心举着手,掌心发麻发红:“滚出去!”
春似旧舔舔牙,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他紧盯着悯心,俄顷,攥拳砸在金灿灿的龙椅上:“你别后悔。”
语罢,他便起身大步往殿外走。
而临到殿门前,又倏然驻足,回头道:“我祝你和她,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悯心偏头,透过歪斜的冕旒,他看到龙椅上缠绕着的金龙的眼睛在流血。
池中的诏和花在暴雨里晃动,缓慢长出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