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弃舞窥见他眸中愈见浓烈的恨意,似笑非笑地说:“如今魔骨在你身上,只要你驯服它,以后想杀谁都易如反掌。”
闻言,涟绛缓慢抬起手。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上面干干净净未有一点污秽,但他总觉得指间鲜血淋漓。
步重因他而死,他罪不可恕。
良久,涟绛问:“若是驯服不了呢?”
“驯服不了,”楼弃舞目光幽暗,“那三界众生死无葬身之地。”
“是么?”
涟绛半阖起眼,胸腔里腾起一阵阵笑意。
他边咳边笑,状似疯癫:“死无葬身之地才最好……最好全都给步重陪葬。”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沉甸甸的恨与悲压在齿上,让人觉得说话格外费力。
楼弃舞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但片刻间已然接受,有意挑明说:“你也是众生之一。”
“我会给他陪葬,”涟绛蓦地起身,一步步逼近楼弃舞,“还有你……你也要给他陪葬。”
楼弃舞眉心一跳,涟绛对步重的感情远超过他心中所想。
——不仅不是兄弟手足之情,反而还胜过血浓于水的亲人。
楼弃舞望着他,倏然意识到对他而言,观御是心上人,是勾勾手便能将他带走的、他无条件信任依赖的存在,而步重是家人,是谁碰他便与谁拼命的、他永远偏袒爱护的存在。
“你想弑神。”楼弃舞读出他眼底的欲望,惊讶之余难掩满心的欢心雀跃。
而涟绛语气平淡,不悲不喜:“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他边说边往屋外走,穿过空无一人的回廊,复又走出数十步,临到池边他才猛地驻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儿太过寂静,院中既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瑶山本应是热闹的,凤凰居于此地,天地灵气集聚于此,山上更常见百鸟朝凤之景……但如今的瑶山,山间沉寂如死水,四下窥不见半点生机。
楼弃舞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适时出声道:“凤凰身死,瑶山便也跟着死了。山间灵气尽散,精怪要么另觅他处,要么死在山中。”
“那长老去了何处?”
涟绛记得,瑶山的主子是步重的师傅,名唤扶缈。
扶缈与天同生,早在盘古开天辟地时他便存在于世,无人知晓他的本相是何物。因为他年长,众生便都尊称他一声长老。
“他帮你压制魔骨,”楼弃舞答,“修为大损去了人间。”
涟绛怔愣住,如今的人间早已不复当年繁荣昌盛之景。龙脉断后九州争王,战乱四起,加之血海侵袭,瘟神趁机入世,人间......已是炼狱。
而扶缈修为大损,不寻个僻静地方休养,偏要往人间去。
“我去找他。”涟绛心慌意乱,怕扶缈出事。
楼弃舞及时拦住他:“不必去了,他临走前留了书信给你。”
涟绛留步,转身接过楼弃舞递来的信,展开见信上寥寥几行小字,让他勿念、勿挂怀,只字未提步重,也未提魔骨,只说:谨遵尔心。
楼弃舞也念完信,笑道:“这老头有意思,看似不理世事,实则看得比谁都清楚。”
涟绛默念那四个小字,忽听楼弃舞说:“走吧。”
他瞥向楼弃舞:“去哪儿?”
楼弃舞脸上又浮现出似是而非的笑意:“你不是想要步重回来么?我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