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天际传来一声闷雷。
他心里一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脚便往松晏身边走去,却又在迈出两步后猛然顿住,眼睁睁看着聚浪刺进松晏身体。
温热的鲜血染红薄刃,松晏倒吸一口气,强忍下这阵疼痛,意识到勾玉弓毫无动静后眉头紧蹙地看向风晚:“怎么没有用?”
风晚挠头:“古籍上便是这么记载的......会不会是你下手不够狠?”
松晏漠然瞥他一眼,而后缓缓将聚浪拔出,面上已毫无血色。他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竟再次举起聚浪朝着原先那处刺去。
“诶!”风晚颇感诧异,毕竟松晏平日里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不管不顾弄伤自己的人,他分明是怕疼的。
聚浪即将没入血肉的那一刹那,强烈的光芒撕开云层, 径直打在两人身上,将双眼刺得发疼,视野里模糊一片。
风晚反应比他快,事先抬袖挡了一下,并顺势将小白纳入袖中。
眼里酸痛过后,松晏抬头,只见劲风之中云端之上裂开一道口子,一面巨大的水镜将云层撑开,其间人影绰绰,不过须臾镜子里的景象便变得清晰,里面许多神仙低头朝他望来,一个个横眉冷目,表情严肃。
而在诸神正中,是一朵玉石雕刻而成的偌大的莲花,花瓣尖端的血红如同在水里晕开的红墨,越往下颜色越浅,及至根部已然惨白,但这莲花正中,又是一滩惊心动魄的红。
“好久没见到这么多神仙了,今日是有什么喜事么?竟连四位帝君都来了。”风晚迎着光眯眼,喃喃自语,待彻底看清镜中为首的人,他面色一变,再无半分镇静,拽着松晏拔腿就跑,“快走!”
松晏却一动不动,即便是风晚用力拽着,他也只是踉跄了几步,双眸始终死死盯着天际那偌大的莲花正中被金色细链子紧锁着的人,周身寒意透骨。
“别看了,松晏!”风晚横跨一步挡在他身前, 意图遮住他的视线,却无济于事,“这只是幻觉,你别中计。”
松晏微微抬唇,眼前触目惊心的红让他颤着声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竭力也只能发出一些轻微的哽咽声:“沈......”
风里似乎也染上血腥气,拂面而过时刺进眼里酸涩难忍。
他的声音分明是那样轻,那样低,但沈万霄却似是听见一般,挣扎着抬头,隔着水镜与他相视时瞳孔骤然一缩,眼底刹那间漫上细密的血丝。
“哥,你怎么样?”耘峥扶着他,无边的恐惧几乎将他吞没。他能察觉到沈万霄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体温也在一点点流逝,肌肤变得格外冰凉。
玄柳透过水镜径直望向松晏,即便有所掩饰,眼底的憎恶依旧争先恐后地爬出眼眶。他朝着水镜走了几步,面容平静,话里却夹杂恨意:“涟绛,你可真是好本事。”
“涟绛”二字一出,诸神霍然变了脸色,惊恐、厌恶、鄙夷......各种情绪透过他们的双眼,刺破水镜扎在松晏身上。
“他竟然没死!”
“难怪殿下宁受这极刑也不肯认错......也是,这世上有这般能耐的恐怕也只有他这魔头了。”
“近来魔骨异动,想必也是他搞的鬼。”
......
不堪入耳的污蔑与自以为是的责骂铺天盖地而来,松晏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万霄,他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风晚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杂碎!是非黑白颠倒不分,本事没多少,嚼舌根倒是厉害,就不怕遭天谴吗!?”
“风晚?”不知是谁先认出了他,当即嘲讽出声,“我还道是谁,原来是被逐出师门还恬不知耻夺走师尊神位的四季神啊!”
紧跟着便有人附和起来:“要我说,有他这样的逆徒,花迟被除神位,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寒潭底下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住口!”风晚怒不可遏,周遭的树木花草刹那间枯萎凋零,连同九霄潭飞流而下的瀑布都冻结成冰,悬在山崖上好比一条半透明的薄纱,纱上珠串交错。
他捏诀聚水成冰,数万万冰凌凭空而生,直对向水镜。弓拔弩张间,松晏先行按住他捏诀的手。
风晚双目被刺激得发红,被松晏摁住的手紧握成拳, 不可遏制地发抖:“拦我作甚!?”
“若是此时与他们动手,不止是你,沈万霄与花迟也会没命。”松晏稍稍冷静下来,但心绪终归是乱麻麻一团,恨意裹挟着无助在体内疯狂生长,疼痛哀恸蛮横无理地在五脏六腑里冲撞,令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尤其是亲眼看到沈万霄被伤至奄奄一息,而他却束手无策时。
风晚咬紧牙齿,牙根都被压迫得发酸。若目光能化实质,早已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身上扎出千千万万个窟窿。
“你想如何?”松晏抬眸,冷冷注视着玄柳。
后者在他冰冷的目光里不屑地发笑,末了偏头扫视一眼沈万霄,道:“若非吾儿数次以命相护,你早就该魂飞魄散。涟绛,”他转过身来,眼里杀意四起,“你本就是死人, 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
他话里有话,松晏了然于心,知他是想要自己的命。
风晚嘴角一扯,嘲讽出声:“老东西,你这是青天白日的没睡醒么,怎么,你难道不知道你儿子与他的命系在一处?呵,想要他死,你不如先问问自己舍不舍得丢弃观御这把剑。”
他几乎一语道出了九重天众神所避讳着的东西,顿时惹得诸神大怒,一个两个纷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出声,再顾不上礼仪举止:“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最清楚不过,”风晚毫不示弱,“你们口口声声为了三界,一次又一次地将观御推到风口浪尖,利用他、控制他,玄柳,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