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明白,长明灯一时不好,便一时不能祭龙脉。
止戈眼珠子一转,心知这事继续拖下去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便一挥袖朝着血海洒出成千上万颗玉珠子。
珠子成片落进血海之中,竭力挣扎着的付绮猛然蜷缩起身子,蛇鳞竟被这些玉珠一块块砸落,妖魂也被一点点砸碎。
沈万霄听着付绮垂死时的惨叫,心下了然,但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终于,随着最后一颗珠子落入血海,付绮回光返照一般跃出水面,粗壮奇长的蛇尾弯成山峦,他身上滴滴嗒嗒地淌着血,须臾,那偌大的身躯便变成一滩污血,消融在血海之中。
长明灯上最后一点裂痕终于被抹平。
止戈慢条斯理地抚去衣袖上的褶皱,笑道:“该你了。”
百里轻舟抬眸,朝着沈万霄微微颔首,而后转身往薄薄一层人皮制成的长明灯中走去。
“阿……娘……”松晏有气无力,分不清是扎进心脉的夺魂枝还是百里轻舟毅然决绝的背影更让他肝肠寸断一些。
“啪嗒”一声,长明灯中火苗燃起。
百里轻舟站在火里,朝着松晏和沈万霄微笑,眼底湿红一片。
但止戈出尔反尔,眼看着烈火将百里轻舟吞没,他竟狠狠一扯夺魂枝,而后抬脚将松晏踹进血海之中:“去死吧!”
“松晏!”
金色羽翼划破黑沉沉的天际,长羽携风而至。
步重及时赶到,一把接住他,看清他被鬼枝折腾得奄奄一息时声音都在发颤:“松晏......”
松晏神识混沌,闻声勉强抬起眼皮睨了步重一眼,手腕上那串长生莲珠断成两半,原本绿莹莹的珠子此时变得惨白无光,一颗颗掉进血海之中。他的瞳孔已然有些涣散,气息渐弱:“沈……”
步重焦躁不安:“你他娘的,都这样了还想着他!”
无妄曲煞在耳畔轻轻哼唱,遥遥的,他似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阿娘,今日我练字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嗯?”百里轻舟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肚,“你说的那人是不是抱着一把琴?”
小松晏重重点头:“他还说要让我拜他为师,这样以后才能保护阿娘和爹爹。”
百里轻舟笑着摸他的脑袋:“跟着他成日打打杀杀的,那哪儿成?无灾乖啊,以后只要你能陪在阿娘身边, 阿娘便知足了。”
“可我想像阿姐一样厉害,她学了法术连抓鱼都不用自己下河。”
“谁说本姑娘不用亲自下水的?”
不见其人,便闻其声。小松晏抬着鸡腿回头,只见拥渔摇着狐尾从廊下走来,身边是之前抱着琴的怪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华贵头戴玉冠的男子。
怪人朝着百里轻舟微微一笑,继而在小松晏面前蹲下:“小孩儿,跟我回去吧,我教你武功心法,让你变得和小渔一样厉害。”
小松晏静静看了他片刻,随后摇头躲到了百里轻舟身后:“不要。”
“为何不愿意?”怪人略感疑惑,抬头瞄了一眼身边身形高大的男子,而后道:“那你愿不愿意跟他学?他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小松晏眼神一亮,却又很快畏缩着躲了回去:“不要。”
“这......”怪人欲言又止,百里轻舟终于清清嗓子开口:“二位请回吧,无灾有我教导,便不劳二位费心了。”
怪人起身,笑容和煦道:“盼儿啊,你自己都自顾不暇,这孩子又是......唉,把他交给我们吧,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他。”
百里轻舟揉乱小松晏的头发:“无灾,娘有事要和这两位客人说,你先和阿姐去玩一会儿。”
她将小松晏和拥渔支开,奈何这两人一个皮过一个,拥渔竟拿了个奇形怪状的贝壳来,拖着小松晏一道躲进水边的草丛里。
小松晏不禁发问:“阿姐,这是什么?”
拥渔连忙捂他的嘴:“嘘,这可是太子殿下送给本姑娘的宝贝!有了它,咱们就能知道阿娘让不让你去学法术了!”
“哇,这么厉害!”小松晏连连称奇,拥渔得意洋洋。恰在这时,手心里亮闪闪的贝壳忽然跳动几下,拥渔急忙将它打开:“来了来了,你快过来看!”
小松晏好奇地凑过去,只见巴掌大的贝壳里水纹荡漾,而后渐渐显出画面。
画面里,百里轻舟脸色通红,似是有些气恼:“玉佛、观御,我与你们说过无数次了,别再来找他,别再来找他!”
玉佛摆手笑笑:“盼儿,我知道你与你哥哥感情深厚,而你哥哥又不惜用命护着涟绛,为此你要阻拦我们。但是他……唉,他又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一生本就注定要众叛亲离,你帮不了他。”
“我帮不帮得了那是我说了算,”百里轻舟气冲冲地叉腰,只差没指着两人鼻子开骂,“你们要带他走,不就是想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