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回来的。
松晏猛然跌坐在地,步重急忙上前搀扶,正欲开口劝慰几句,却见他缩手缩脚蜷成一团,将脸埋进膝盖,哽咽出声:“我好难受,财宝,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步重手上动作一顿,抬头与勾玉相视一眼。后者叹气耸肩,从腰间摸出一串葡萄,无声比划着问:“他吃葡萄不?很甜的。”
步重瞪他,他只好讪讪缩回手,明白此时再待在这儿不合适,便说:“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容殊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勾玉话音刚落,人便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眼前。步重只好默默缩回想踢他的脚,与松晏一道坐在地上。
“松……”他看着松晏,既心疼又无奈,想安慰几句,但刚一开口,松晏便湿着眼睛问:“我与他以前是不是早就相识?”
步重闻言微怔,随后叹气应声:“是。”
“他要找的狐狸,”松晏几乎将下唇咬破,才堪堪止住泣音,抬头望向步重时双眼通红,“是不是我?”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几乎所有人都在提起“以前”,就连沈万霄也曾对他说过“以前可没这么爱哭鼻子”,可是松晏太过迟钝,一直都未留意这些事情。直到如今,阴阳两隔,他才恍然大悟,只可惜这醒悟来得太迟。
若是能早一点发现,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仓促收尾。
他恨自己的迟钝,恨自己错过那么多次坦白相对的机会。可他不明白,沈万霄为什么不承认,他分明知道一切,他为什么不直言、不承认。
松晏只感到头疼,感到伤心,他隐约觉得从一开始,沈万霄就没打算和他相认,甚至几次三番想将他推开,让他难过,让他掉眼泪。
许久,步重都未应声。他安静地注视着松晏,脸上神情有些挣扎,五指攥着衣裳一角,扯出乱七八糟的痕迹。
松晏双眼湿红,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倔强执拗地盯着步重,咬紧唇等一个答案。
他始终不愿相信,沈万霄找的那只狐狸,竟是他自己。
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让他宁愿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样或许他还能宽慰自己,沈万霄心里一直都没有他,只有那只狐狸。
好像这样想,就没那么难过。
可偏偏他在这时幡然醒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万霄心里有他,一直都有。尽管前世的事他一点也不记得,可他依旧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此爱他,甘愿为他入红尘。可是这个人现在神魂聚散,不知去向。
“参见殿下。”外头传来齐刷刷的跪拜声,松晏微微一愣,随后急忙探头去瞧,只见底下勾玉仰头将葡萄扔进嘴里,身前乌泱泱跪着一众妖魔,四目相对时他朝着松晏笑了一下。
撑在窗沿的双手刹那间脱力,松晏像是一根被轻易折断的枯草一般顺着墙壁滑坐,随后沉默着抱紧膝头。
步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饶是再粗心大意,也能看出来他脸上一瞬间的希望,以及紧跟而来的绝望。
“松晏,”步重往他那边挪了又挪,垂眸看见他手腕上那串碧绿珠子时稍稍睁大眼睛,却又很快恢复如初,“观……沈万霄命数就到这儿,你也别太难过,以后总会遇到比他还好的人。”
松晏失魂落魄,抱着膝盖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见状,步重心里不禁发酸,他微微启唇,原是想说“沈万霄真身还在”,但犹豫半晌终还是将话咽回肚里。
那人不止一次害得他伤心至此,这段缘分早就该彻底了结。
熟料勾玉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身后还跟着灰头土脸的容殊。
容殊前脚刚踏进门,便道:“方才九重天的仙娥给我递了帖子来,说是太子归位,普天同庆。”
松晏骤然抬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但声音实在干涩沙哑的难听:“你说什么?”
容殊露出惊讶的神情,支吾道:“你......你醒了啊......”
“你说什么?”松晏跌跌撞撞地朝他走去,唇色几近于无,惨白吓人,“你刚才说......太子归位?”
容殊低下头,目光闪躲着不愿回答。
步重两眼一黑,起身拍拍灰一脚踢在勾玉膝弯上,低声呵斥道:“你带他来作甚!?”
勾玉嘶声,无辜眨眼:“这不刚出去就见他回来了么,我想着他和你肯定有好多话要说,便带他来了。”
“你故意的!”步重愤愤地瞪他一眼,末了还觉得不解气,伸手往他腰上拧了一把,“你这又是吃哪门子醋,啊?我和他真没什么好说的。”
勾玉伸手捉了他的手,而后顺势将人往怀里一带,语气格外诚恳:“我没吃醋,真的。”
眼看着步重更有生气的架势,勾玉连忙哄道:“你别生气,他们的事本来就谁也说不准,就让他们自个儿折磨去吧,咱们就别瞎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