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位于城东,府邸豪华,门前立着两只气宇轩昂的石狮子,狮子嘴里衔着明珠,在幽幽烛火中发出黄澄澄的光芒。
松晏捧着匣子的手紧了紧,这石狮子咬着的明珠与匣子里的别无二致。
他踟蹰着上前,周围络绎不绝的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无一不是带了满满当当几马车的贺礼。
“诶,你们听说没,前几日薛家的小公子半夜突然猝死,等家里下人去看时他七窍流血,四肢全断,骇人得紧呐!”
“薛家的......你是说薛百泉?”
“对对对,就是他,作恶那么多年,总算是遭了报应了!”
......
松晏侧耳听着,不由唏嘘。薛百泉一生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他死在赵江眠手上,没能照律法处刑,好让世人都警醒。他转念一想,如此也好,毕竟薛百泉罪孽太过深重,若是交到天子眼前,只怕是株连九族的罪过。他一人的罪,一人担便是,无需再牵扯无辜之人。
围在一起的人们七嘴八舌,不过片刻功夫便将薛百泉的罪状一条又一条地罗列出来,从一时不快斩杀农户家里的母鸡,到仗着家中势力强掳民女,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天理不容。
松晏摇头叹气,缓步上前,接礼的小厮从他手里接过匣子拜帖,高声道:“骆山松晏,赠金翅鸟羽三支,回鲛纱二匹。”
话音未落,人群便躁动起来,一个两个纷纷扭头朝着松晏看来。松晏愣住,不知是何时步重将那三颗夜明珠换成了金翅鸟羽。
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大步上前,挤开松晏,趴在匣子前两眼放光:“金翅鸟羽!?传说中能治百病的金翅鸟羽!?”
松晏微微皱眉,解释道:“金翅鸟羽虽能治病,但也不是......”
话没说完,一个黢黑的身影忽然从他身边飞快窜过,险些将他撞倒在地。他及时扶住身旁的柱子,气息不匀,胸膛上的伤口似是重新裂开,一阵一阵难忍的疼。
紧追着那道身影,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踩着彩绸而来,他长相秀美,吼声却中气十足:“你给我站住!”
松晏缓了缓气,抬头见匣子里空荡荡的,原先搁在里头的三支鸟羽不翼而飞,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敢在将军府众目睽睽之下偷盗的人,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是绝世高手。
但此时他来不及细想,当即拔腿追出去。奈何那人不仅跑得飞快,还飞檐走壁,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强跟上,但要将他擒拿,无异于天方夜谭。
京城的道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路边楼宇林立,偶有几座高楼耸入云霄,楼间路中悬起千万只贴着福字的灯笼,乍一眼望去,大有苍茫如红霞遮天的奇景。
但松晏无心欣赏,一心留意着那贼人的去向,脚下磕磕绊绊,好几次险些摔倒。
“站住!”单舟横紧跟在小贼身后,手腕一翻一转,将数十米长的七彩绫罗甩出,绸缎不偏不倚地打在街市尽头那间酒楼二楼的栏杆上,紧接着他手腕向上一勾,让绸缎缠紧栏杆,力度之大,连栏杆上漆着的红漆都被蹭落,露出斑驳的内里。
松晏仰头,数米宽的彩绸挡住头顶晦暗的夜色。
薄薄一层彩绸之上,单舟横腾身而起,自屋顶跳下,脚尖踩上彩绸,转瞬间已至贼人身前,气喘吁吁,一手叉腰,一手拽着彩绸,拦住了他的去路:“停停停!我不抓你了、不抓你了,你也别跑了,这都从哪儿跑到哪儿了,累死我了。”
应绥警惕地盯着他,黢黑的脸庞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湛蓝的眼睛格外明亮。
单舟横喘着粗气,伸头往下一看,见松晏朝着这边奔来,不禁头疼起来:“我说你抢谁不好啊?非得抢他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着身子懒散地上前,应绥眯起眼,后退几步,作势要跳下房顶。见状,单舟横急忙止步,连连摆手:“哎哎哎!我不过去了,你别跑啊!”
见他当真停下,还往后退开几步,应绥才停下动作,但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单薄的脊背微微躬起,像一只受了刺激的野猫,随时会转身跃入黑夜之中。
单舟横低头瞧了一眼脚下的绸缎,有些嫌弃脚底的灰弄脏了彩绸,是以晃了晃身子跳到一旁的灯笼上,抬着胳膊稳住身子,这才一抬下巴与应绥商量道:“诶,要不咱们做个交易。”
应绥一言不发,只跟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单舟横将双手抱在胸前,任由彩绸垂落,将松晏整个盖住,而后手指往下一指道:“这样,你将琉璃灯给我,我帮你引开他,如何?”
应绥半信半疑。
单舟横摸摸下巴,沉思片刻接着道:“嗯......不过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追的上你。”
他话锋一转:“那这样,你将琉璃灯给我,我将金翅鸟羽给你,怎么样?”
闻言,应绥顿时一惊。他的双手往腰间摸去,没找着方才拿到的金翅鸟羽,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当即纵身朝着单舟横打去:“还给我!”
单舟横侧身避开他的手,脚下灯笼摇摇晃晃的,他没站稳,险些跌落下去。
而应绥显然比他灵活许多,踩在灯笼上腰身一压,探身就往他腰间抓去。
单舟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嬉皮笑脸道:“还给你成啊,你把琉璃灯给我,我就还给你。”
应绥抬膝撞向单舟横下巴,后者骤然睁大眼,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躺倒在挂着灯笼的粗绳上,顺手拽过应绥脚踝,将他一并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