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晏这才从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脱身,连忙拽着步重去找赵可姿。
沈万霄落在两人身后,脸色有些阴沉。
云沉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殿下,小公子他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是很懂……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沈万霄五指微蜷,年纪小么......也是,面前这只狐狸没心没肺,连什么是情爱都不知道,也分不清心动与紧张害怕,理不清思绪就掉金豆子,确也是年纪小。
“我说他这人还真是有意思,”前头步重与松晏不知在说些什么,扯七扯八最后扯到沈万霄身上,“面上说着修无情道,却又非得找九尾狐,甚至忤逆天道被罚为罪神。就他这么自欺欺人,迟早要遭报应!你拽我干吗?我说的都是事实。”
松晏恨不能伸手捂他的嘴,他满是歉意地朝着沈万霄微微欠身,随后急匆匆拽着步重往院子去。
“你少拽我!”步重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被拖着走。
松晏飞快写着:“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九尾狐而违抗天命成为罪神的?”
“这还用问吗?”步重不屑地哼声,“小爷我好歹也是从天上下来的,要不是弄丢了镇玉珠,我早就重回神位了,谁稀罕和你一起找灵玉。”
“那——那九尾狐当真是他心上人?”
“当然,”步重顺手勾着他的脖子,小声比划起来,“我可告诉你啊,你最好离他远点。这家伙,平日里和那只狐狸关系好的不得了,但我听说,那只狐狸被拨筋抽骨时求他相见,他却连看都不愿意去看。”
乍然听此秘闻,松晏霎时瞪大眼,狐疑地回头打量起沈万霄来:“可是,他看起来虽然高冷了些,但绝不会见死不救......”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步重也跟着瞧了沈万霄一眼,悄声道,“凡间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你别看他长着一张小白脸,心黑着呢!”
云沉蹭着鼻尖,咳了几声。
但步重依旧滔滔不绝,声音还越说越大,直到松晏往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他才憋屈地闭嘴。
沈万霄抱着剑,目光沉沉,落在松晏的手上。
那只手肤色白皙,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方才揪着衣领磨的指尖通红,此时扯着步重身上叮呤当啷的银饰珠串,指骨骨节不知为何微微发红,腕骨上挂着的一串碧绿珠子更衬得皮肤盈白。
俄顷,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神情多有不悦。
三人走到院中时,赵可姿已经在凉亭中坐着,遥遥的,瞧不清脸色。而若风懒懒地倚在柱子上,亭中独独不见赵江眠身影。
若风瞧见三人,便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径直越过松晏和步重,一把抱住云沉:“哥哥,你总算来了,我一早上都没见你。”
云沉轻拍他的背,随后将他推开,耳根子一阵发热,压低声道:“这还有人看着,你收敛点。”
“好好好,都听哥哥的,”若风黏着他,“我刚问过他们俩了,都说是温世昌将他们逼到这一步的。”
又是温世昌……
松晏轻撞步重,后者会意:“那温世昌现在在何处,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若风摇头,“那日我下山见温家妖气弥漫,便想着顺手将这妖怪收了。没想到,一时不防,被温世昌推下水,之后便一直被困在池底,再没见到他。”
“至于赵可姿和赵江眠,”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他们体内都只剩一半魂魄了。赵可姿在鬼仙的授意下练了邪术,得以续命,但赵江眠……估计撑不过三日。”
闻言,云沉忍不住叹气:“可惜了,我听说赵公子七岁成诗,九岁成赋,深受天子赏识,郎艳独绝,是举世难得的英才,可惜天妒啊,可惜。”
松晏轻捻耳垂,余光里手腕上那串碧绿珠子如琢如磨。
“生死有命,”大抵是看穿他心里的小算盘,沈万霄忽然开口道,“不可强求。”
松晏遽然抬头,正对上沈万霄望过来的目光。
他心中顿悟,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是生是死皆由天定,生死簿上朱笔一勾,凡人的一生便烟消云散,难觅旧迹。
他若是以长生莲子珠救赵江眠,命盘因此而乱,牵涉的便不止是赵江眠一人。
亭中风起,吹过池畔,拂着满池绿荷,惊起池中锦鲤。
松晏朝着沈万霄笑了一笑。
后者微怔,左胸下忽然有几分刺疼。
“诶,赵可姿,”步重大步走进凉亭,顺手将松晏拽过去,“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不是死就是伤的?”
赵可姿置若罔闻。她面若死灰,目光呆滞地坐在那儿,双眼红肿,眼下乌黑,额间朱红花钿也晕了色,无比狼狈、憔悴。
步重不耐烦,咋咋呼呼又问了好几遍,她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那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石桌上。
松晏抵在桌沿的指尖隐隐作痛,指缝里渗出的血顺着石桌纹路与泪水交融,红光乍现。
胸前的长命锁遽然发烫,松晏微怔,她竟知道梦境的存在。
“松晏!”
电光火石间,步重察觉出不对劲,急忙朝着松晏伸手,但也只来得及碰到他一角衣袖。
沈万霄眼疾手快,虽然及时扯住他的腰带,但也没能将他留下,反而被一道拽进石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