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也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甚至能听到虫蚁啃食骨肉时发出的沙沙声。
精神域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褚涯发出无法忍受的痛苦嘶吼。银狼也再也维持不住形态,随着那崩塌殆尽的冰原一同消散。
褚涯虽然处于极度痛苦中,却依旧能听到顾麟的声音,如地狱里恶魔的低吟。
“……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就连你都不拿正眼看我。你高高在上,可离开了姑父,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褚涯陷入了昏迷,痛苦也还在持续,眼泪却顺着眼角不断流淌,身体也不时抽搐。
顾麟蹲在他身旁看着,片刻后站起身,伸手解开自己的衣领。
“你脖子受伤了?”站在一旁的靳高问道。
“嗯,被他咬了一口。”
靳高立即离开房间,半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一只药箱。
“把衣服脱掉吧,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顾麟脱掉上装,露出赤裸的上半身,脖颈处有块被褚涯咬出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靳高给他伤口上药,他则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臂。那里有一道黑色的线,像是一条长而清晰的胎记,从手腕上方开始,延伸至小臂一半时逐渐黯淡,消失。
靳高也低头看了眼那条线,声音有些担忧:“好像又长了一点。”
顾麟放下手臂,沉默几秒后突然问道:“靳高,你觉得姑母会对我失望吗?”
靳高没有回答,顾麟似乎也并不想从他那里获得答案,只侧头看着黑洞洞的窗户,自言自语般道:“我不想伤害姑母,但我不想死……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靳高放下药箱,手指抚上他的脸:“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你死,你做的一切只是反击。”
“是的,没有人能让我死。”顾麟眼里的那丝茫然飞速散去,目光又恢复冰冷:“任何人都不行。”
靳高转头看向还在抽搐的褚涯:“那他怎么办?”
“他已经突破了,但精神域被我摧毁,是个废人了。”
“那……”
顾麟推开靳高,走到褚涯身旁,低头看着他:“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杀他。他可是我的表弟,而且我还要靠他才能拿到那东西。”
顾麟抬手瞧着小臂上的黑线,金属窗棂反射的闪电光芒落到他眼里,也让那眼底的残忍和疯狂分外清晰。
“再给他注入一支针剂。”顾麟缓缓勾起嘴角:“我的姑父想断了我的生路,如果我真要成为恶鬼,那就让他的儿子陪我一起下地狱。”
褚涯像是漂浮在高空之上,轻如一缕风,一片羽,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又像是沉入深深的泥沼,被潮湿的淤泥压得动弹不得,封住了口鼻和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
“可以注入针剂吗?两条腿都断了,他这样子还吃得消?顾上校刚才说了,人绝对不能死。”
“应该没问题,他虽然被摧毁了精神域,但身体依旧是哨兵体格,很能扛的。”
“行,那注射吧。”
……
惨白的灯光照着手术台,褚涯意识涣散地微微睁着眼,那些光线映入他有些放大的瞳孔,又从眼底流走。
他的手腕被一只戴着医用外科手套的手握住,针尖刺入血管,透明的液体缓缓推入。
针尖抽出,空针管被收入旁边的密码箱,那垂落在手术台上的手腕上慢慢沁出一个红点。出血很快凝住,红点却渐渐变黑,衬在那段苍白的皮肤上,像是墨水笔在白纸上留下的一点。
“行了,一切都处理好了,可以送回去。”
床轮在地面滚动,褚涯被推出了房间。他脑中一片混沌,却也逐渐能感受到落在视网膜上的白光,能听到床轮的吱嘎声,还有突然响起的尖锐鸣叫。
“……警报响了,有人在闯白堡。”
“来的人很多,糟了,是晨星会的人。”
“没事,顾上校有准备的。”
……
枪声和惨叫声不断钻入褚涯耳里,还有一些或紧张或凶戾的吼叫。但那些声音却犹如隔了层深水般模糊不清,也没在他脑中留下任何痕迹。
砰砰砰!
连接的爆炸声和混乱后,褚涯视线里白光消失,只有一片黑暗,以及不断的枪声、脚步声和粗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