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凉城咬了咬嘴唇,深深的埋下头,在棉被上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其后虽然他的声音仍是隐带哽咽,但却是遵照着哥哥的吩咐,极力压抑哭音。
“我觉得,因为自己的任性,伤害了好多人。我甚至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整个玄天派的人命!以后,我要怎么背着这笔血债活下去……”
墨孤城神情依旧冷漠:“没有关系。那些人会死,只是因为他们技不如人。弱者死就死了,你今日不杀他们,异日他们同样可能死在别人手上。这就是弱者的命运。”
虽然不会轻易动手杀人,但墨孤城对弱者一直都抱着一种最深的鄙视。在他看来,那些技不如人者死不足惜。
这虽是他的论点,却不是墨凉城的理念。听过这番话,床上将自己裹成粽子的他低垂下头,默默抱紧了棉被中的双膝。现在的他,也已经是哥哥眼里的弱者了,一个再也不能修炼的废人,又怎么可能再向哥哥提出任何要求……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性格比较偏激,我也……()
不想让他再为我错下去了。”沉默良久,墨凉城闷闷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朋友?就是那个说话不懂礼貌的小子?”墨孤城想起先前的那一通传讯,面容登时又凭空冷下几分,“以后少交那种不三不四的朋友,只会带坏你。”
“……就算再不懂礼貌,他也是我的朋友啊。”墨凉城想到当初在焚天派,两人许下诺言的那一幕,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如果他为了帮我报仇,受了伤,甚至死了的话,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
之前受到黑暗之羽的影响,罗帝星每次说起报仇,墨凉城从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杀了叶朔,在他眼里是理所应当。但如今想来,从向救命恩人出手的那一刻就是他自作孽,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该死。他又怎么能让其他人为了一个错误,再赔上性命?
目光慌乱的在桌上搜寻着,试图找到自己的传音玉简。他很想立刻传讯告诉罗帝星,以后不要再受自己的仇恨牵绊了,只要按照他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就好了。如果不是由自己亲口跟他说的话,他为人那么认死理,一定会一直钻牛角尖下去的……
墨孤城顺着他的目光朝桌上扫了一眼,冷冷道:“他的命他自己负责,你不用操心。”沉默了一下,又难得的补充了一句:“年轻人做事,都是凭着一时冲动,只要你今后都不要再联系他,你看他这份热度还能维持多久?”
虽然依旧是训诫的口气,但从话意听来,竟是以劝慰居多。
墨凉城的心结,似乎也在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打开了几分。
“也许吧,如果没认识过我,或许对他反而会比较好……”
墨孤城略一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在他看来也就够了。“嗯,你收拾一下,咱们立刻赶路。”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墨凉城终于鼓足勇气拉住了他:“哥哥,搬回家住好不好?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父亲一定很需要你啊!”
墨孤城扫了一眼搭在自己袍袖上的断腕,那绷带此刻是一种刺眼的惨白。皱了皱眉,冷漠的将袖管抽出:“这件事不要再提。”
望着大步而去的哥哥,墨凉城脆弱的软倒在床上,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全涌了出来。
***
潜夜派,又是一片大战来临前的惨象。
说起来最倒霉的也就是潜夜派。当初焚天派即将发动全面战争时,是他们人心惶惶。现在玄天派的幸存者杀回来报仇,却还是轮到他们人心惶惶。
同样的绝望经历了两次,潜夜派大部分的弟子都已经麻木了。不管怎样,是他们自己站错了边。而战争中站错边的后果,往往就只有死……
掌门大殿中,常夜白也和此前各大门派的掌门一般,在看到叶朔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唉,当初我倒戈焚天派,千防万防,就是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没有想到我最害怕的一天,到底还是来了……”望着面前的笔墨,常夜白苍凉苦笑。
叶朔对她毫不同情,冷冷的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在他这淡然宣判生死的口气下,常夜白忽然激动起来:“那又如何?我们这些小门小派还有选择的权利吗?当初幻光派倒是全心为你们出力,最后呢,还不是落得了一个满门尽灭的下场?就算你现在可以回来为他们伸冤复仇,但逝者已逝,阳间的一切荣耀他们还享得到吗?想活下去又有什么错?”
连喘了几大口气,重新平静下来的常夜白露出了一个更悲凉的笑容,“我虽然是叛徒,到底还是比他们多活了这一段时间,也算是赚到了……”
叶朔冷冷的俯视着她:“如果你只是像流影派一样两不相帮,或许我还不会这么恨你。但你临阵倒戈()
,让我玄天派在措手不及之下急剧失利,在我眼里,你的罪过,比虚无极更重。”
焚天同盟和潜夜派,叶朔最恨的的确是潜夜派。如果虚无极还勉强可以算作枭雄,破月派和碎星派是他一如既往的走狗,那么潜夜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何况如果不是潜夜派临时反水,在玄天派毫不设防之下击伤了他们的最强者,就算虚无极集三派之力,最后的胜负也还很难说。
至于流影派,那场战斗,流影派活下来的人的确是最多的。
以掌门为首,大部分的弟子都没有参与正面战斗,他们一直都在做逃兵。战后,这些幸存者就回答了各自的村落,重新拿起锄头种地,过上了与他们的祖辈相同的生活。
虽然说来同样可耻,但谁都没资格强迫他人为自己送命。叶朔并不会因为他们的贪生怕死就怪罪对方,相反的,曾经玄天派的友军还可以有那么多人活下来,没有被卷入那一股覆灭的浪潮,在叶朔事后得知的时候还是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