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雷顿的鼻孔已经快要扬到天上:“塔尼里亚战争期间,温特斯·蒙塔涅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服役。”
“这可不好说。”小皮萨尼的脸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他抬手一指极力想要隐身的沃邦上校:“塞尔维亚蒂将军的使者就坐在那里,你不如亲口问问他,塞尔维亚蒂将军能不能指挥得动[狼之血]。”
“还有老子指挥不动的儿子?”雷顿冷笑。
沃邦上校的神情愈发尴尬,他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塞尔维亚蒂中将特意命我告知诸位,温特斯·蒙塔涅上尉并不是他麾下的军官。他无法命令蒙塔涅上尉去做()
违背其利益的行为,同样,他也不会为了蒙塔涅上尉采取有违共和国利益的行动。请诸位……放心。”
雷顿少将“腾”地站了起来,恶狠狠瞪向沃邦上校。
可怜沃邦贵为上校,也只能低下头,假装自己是一件家具。
小韦托尔的话语轻飘飘传来:“看来‘绝对忠诚可靠"的评语,要再斟酌一下喽。”
“妈的!你在讽刺什么?”雷顿重重一砸桌子:“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吞掉了太多军费?!不然我们哪用得着这样委曲求全?大街上遍地的是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是现成的兵源,这个时候,就应该把那他们吸纳进军队,而不是逼他们铤而走险。
给我们扩编两个军团,维内塔的治安问题立刻就能解决!扩编四个军团,联省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扩编八个军团,不用你们下场,我们替你们一劳永逸解决联省。
可是你们就像蛇一样!肚子已经快要涨爆,嘴里却还在喊着‘还不够"!贪婪吮吸着共和国的财政,却不在乎会对陆军造成什么影响。你有什么资格冷嘲热讽?”
“明知无业者是不稳定因素,还要在本土武装他们、训练他们,把刀子递到他们手里。”韦托尔·皮萨尼不甘示弱:“这难道不可笑吗?”
“进了军队,自然让他们服服帖帖。”
“怨恨哪有那么容易消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反戈一击?”
眼看情况又要失控,还是德·巴尔少将出手挽救:“好了,不要再为无关的话题争执。今天把海军同僚们请来,是希望能够先在陆军和海军之间,就将来的路线达成共识,而不是为了陆军和海军先打起来。”
韦托尔·皮萨尼和雷顿都很卖德·巴尔少将的面子,两人不再说话,但是谁也不看谁。
德·巴尔少将深吸一口气,看向丹多洛海军上将:“即使塞尔维亚蒂将军的养子有自己的利益考量,他也不会拒绝我们的援助。无论如何,一场不用湿手的代理人战争都更加符合维内塔的利益。比起帕拉图境内的其他势力,温特斯·蒙塔涅上尉天然与我们更加亲近,所以他仍然是最好的代理人候选人。”
“不用湿手?”蒂耶舰长反问:“每一个海军军官在甲板上学到的第一课,便是‘只要在船上就不可能不打湿衣服",更别说是双手。”
“但打湿双手也比弄湿全身要好。”德·巴尔不卑不亢地回应:“不是吗?”
韦托尔·皮萨尼和洛伦佐·蒂耶都将目光投向海军上将。
马蒂诺·丹多洛今年已经六十四岁。
他第一次踏上甲板时,维内塔共和国尚不存在,海蓝人正与纳斯里亚人大打出手,佣兵是陆军的主体,令人厌倦的城邦战争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彼时若有人宣称“今日明争暗斗的诸城邦,未来将会被统括为一个新国家”,定会招来耻笑。
不同于陆地上的将军,鲜少有海军指挥官能活到马蒂诺·丹多洛这个年纪。
突如其来的横风、未被记录的暗礁、比桅杆还要高的巨浪……海上有太多太多事物轻易便能将一艘船倾覆。恶劣的居住环境、糟糕的饮食以及坏血病也大大缩短了船长和水手们的寿命。
更重要原因的是:丧师辱国的陆军将领,尚有苟活的机会;而失去舰队的海军司令,即使侥幸逃脱与船同沉的命运,也终将在议会广场上被斩首大剑取走头颅。
大海如同一座祭坛,吞没了一个世代又一个世代的海蓝人。
半数船长无法活过四十岁;若能迈过五十岁的关口,大部分船长便再也不会出海。
活到六十岁,才有资格争一争舰队司令的位置。
在马蒂()
诺·丹多洛六十二岁的时候,他荣升为内海舰队司令——维内塔海军最具实权的职务。
现在,他开口了。
“我见过淹没城市的海啸、吞噬城市的大火。”丹多洛海军上将说:“我见过翡冷翠人的军旗飘扬在海蓝城下,也见证过我们的圣马可旗插上百花城的城墙。我取得过胜利,也经历过惨败。有些你们眼中天崩地裂的难关,一旦走过去,再回头看,就会发现只是历史的小小波澜。每一次,海蓝这座城市都能迸发出力量,取得最终的胜利。”
档案室里,有人点头、有人不服、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假装自己是家具,但是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在安静地听着。
丹多洛海军上将平静地说:“而在我所经历过的岁月中,我学到了一件事情——有时,不弄湿全身,就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齐奥上将皱紧了眉头。
丹多洛海军上将厚实的身体无形间变得高大起来:“海军的态度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没有变过,我们的利益与海蓝一致。我们支持暴烈的、迅速的战争,当战争开始时我们全力以赴,当战争结束时商船队就可以再次安全地航行在内海上。我们不能支持漫长的、消耗的战争,那样对生意不利。而你们的代理人计划,将会把我们拖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
“对生意不利?”雷顿少将讥讽道:“这两年来你们在内海上查封联省商船,可没少发财。”
蒂耶舰长不屑地回答:“比起损失,那点收入不值一提。”
“生意不是维内塔的一切。”齐奥上将紧盯着海军上将。
“不。”丹多洛海军上将坚定地回答:“贸易就是海蓝的一切!”
丹多洛海军上将站起身,韦托尔·皮萨尼和洛伦佐·蒂耶也紧忙跟着站了起来。
“内海必须尽快恢复安全,海蓝需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丹多洛海军上将面对陆军同僚,重重掷下最后一句话:“如果陆军做不到,那就由海军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