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又从怀里小心取出一份用信封装的信呈上:“这是纳瓦雷女士托我转交给您的信。”
温特斯立刻来了精神,他坦然自若地将手上的信全都塞到梅森学长怀里,接过安娜的信当场拆看。
皮埃尔瞟到梅森保民官的青筋毕露的额头,就知道后者已是满腔怒火,只是碍于自己在场不便发作。又见蒙塔涅保民官正在专心致志地读心,于是非常识趣地告退。
“去吧。”温特斯放下信,嘱咐道:“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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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抬手敬礼,上马离去。
等到皮埃尔走远,梅森立即挽起袖子:“你现在连信都懒得看吗?”
“这些都是公文。”温特斯仔细收起安娜的家信:“自然该由您拆阅归档。”
“公文?”梅森气得发笑:“你以为我分不清公私?”
温特斯不解地反问:“不然呢?您觉得他们会和我聊日常琐碎?利益往来、礼节问候若不是公文,还能是什么?如果我自行拆阅,就有私相授受的嫌疑。所以不交给您归档才叫公私不分。”
梅森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温特斯更有条理地说出了梅森一直以来的模糊想法,事实上,他赞同温特斯的观点——决策者收取和发出的所有信息都应该由一个专职机构负责记录和归档,特别是对于军事决策者来说。
“就一次。”温特斯趁热打铁,真诚保证:“就这一次!”
“好吧。”梅森将厚厚一沓信放入自己的鞍袋。与此同时,另一件事占据了他的脑海,于是他假装不经意地问温特斯:“为什么我总感觉米切尔先生变得拘谨很多,不像以前那样……”
温特斯宽容地笑了起来:“您还是直接问——为什么皮埃尔和我不亲近了?”
梅森没料到温特斯会如此直白地挑破窗纸,他迟疑地问:“对,你们以前不是很亲密吗?他可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
“孩子长大了。”温特斯故作老气:“总不能还要他撒娇、扮乖、给客人表演才艺吧?”
梅森哑然失笑。
温特斯却收起笑意,正色道:“皮埃尔已经是一个成人——我不仅是指在岁数上成年,也不仅是指在心境上成年,更是指在权利和地位上成年。他需要的不是关爱和照料,而是一个成人对另一个成人的尊重与认可,所以他自然会在我面前表现得严肃、克制。”
“可这就说明我们不亲近了吗?”温特斯略一停顿,看着学长的眼睛,眼角重新泛起笑意:“我反而觉得,比起过去,现在的皮埃尔和我更加亲近。因为我知道他已经‘成年",不再需要我的‘看顾"。我可以充分地信任他,向他托付重担,这不是亲近,又是什么呢?”
听罢温特斯的长篇大论,梅森学长酝酿许久,方才神情复杂地给出评论:“我现在相信——小米切尔先生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
“承蒙夸奖。”温特斯夸张地脱帽行礼。
“并且,我现在更加相信巴德的观点。”梅森哭笑不得:“你的确有点过于偏爱小米切尔先生。”
“哪有?!”
说话间,一个骑手牵着马跑出城门,笨拙地爬上马背,一路狂奔到工地中央的土丘。
马儿累得口里直流白沫,鼻子呼呼往外喷气。
马背上的侯德尔也汗淋淋的,全身衣服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阁下。”侯德尔跳下摇摆不定的马鞍,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那个……那个……今天一辆都没卖出去。”
温特斯板着脸,佯装听不清:“什么?”
“一辆都没卖出去……”
温特斯加重了语气:“什么?!”
“报告!”侯德尔立正站好,哭丧着脸,大喊回答:“您的犁车!今天一辆都没卖出去!”
温特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回答问题就要这样,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要清晰无误地说出来。”
“是。”侯德尔咧嘴一笑。
然而下一秒,保民官阁下又发问:“为什么一辆都没卖出去?”
侯德尔傻了眼,他无措地缩起肩膀和脖子,求助地看向梅森保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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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见状不忍,于是轻声提醒:“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侯德尔小声回答。
“什么?”温特斯皱眉问。
“报告。”侯德尔豁出去大喊:“我不知道。”
“行了。”温特斯摆了摆手:“去找其他人吧。”
侯德尔难掩心中狂喜,他忙不迭地踏镫上马,第一时间逃之夭夭,甚至忘记了行礼。
“您看到没有?”温特斯的冷脸冰消雪融,他笑着对学长说:“这就是‘未成年人"。”
梅森望着侯德尔又可怜又滑稽的背影,又想起温特斯对待皮埃尔的亲切态度,不由得为侯德尔鸣不平:“你干嘛总是吓唬他?”
“这小子很容易得意忘形,必须严加约束。”温特斯不以为意:“再说我们入学的时候,教员、学长不也是这样和我们开玩笑?而且……”
突然,温特斯突然感到手臂传来一股巨大的握力。他转过头,正迎上梅森学长的怒视。
“答应我一件事。”梅森一字一句地说。
温特斯不自觉恭顺起来:“您……请讲。”
“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梅森郑重其辞:“一定要让纳瓦雷小姐负责教育。”
“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你只要答应我就行了!”
“总得告诉我理由?!”
“答应我!答应我!”
“……”
“……”
当两位保民官还在为教育方式而争执不下的时候,顺利入城的老马季雅见到了他的故交、挚友——阿尔忒弥斯市政委员法耶卡。
“别指望了。”一听老朋友的来意,法耶卡当即回答:“血狼绝无可能让你赎走马季雅·帕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