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的答案显然无法让波塔尔满意,他失望地问:“半个月以后呢?”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阿尔法解释道:“叛军可能无法承担围攻损耗而主动撤退;得到消息的枫石城派出援军,同我们里应外合击溃叛军——也有可能。”
“可是据我所知。”波塔尔的眉头皱得更紧:“枫石城现在恐怕没有余力管我们。”
阿尔法的语气很冷静:“所以我说可能。”
波塔尔沉默片刻,问:“要是援军不来、叛军也不撤退,怎么办?”
“波尔塔镇长。”阿尔法尽可能放缓语气,严肃地回答:“小到庄园,大到要塞,没有永不陷落的堡垒。但是,只要堡垒在被攻破以前让敌人蒙受更多损失,堡垒就达成了它的使命。”
波塔尔低头想了好一会,突然抬起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阿尔法先生,我有一个想法……”
阿尔法抿起了嘴唇。
“你知道的,波尔塔庄园不可能一直守下去。”波塔尔双手比划着:“她不挨着湖,只要被叛军围住,就算我们有船也没用……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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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阿尔法想:“所以我才建议你把所有的人员和物资都转移到镇上,在镇中心设防。背靠铲子湖,进可攻、退可守。可是你舍不得你的瓶瓶罐罐,最后只往镇上派了少得可怜的兵力。”
虽然心中不快,但阿尔法还保有最后的礼貌,没有把心声说出来。
波塔尔沉声说道:“叛军偷袭铲子港,虽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不行!”阿尔法断然拒绝:“以我们的实力和叛军野战,绝无胜利的可能。”
“阿尔法先生。”波塔尔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一定觉得我是被吓傻了?对吧?”
阿尔法没有回应。
“你听好,年轻的先生。你有学问,你懂得如何打仗。论书本的知识,你是这个——”波塔尔说着竖起大拇指,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你不懂人心。”
这次轮到阿尔法皱眉。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能用?”波塔尔问。
“两个大队和一个不满编的大队,一千四百民兵。”阿尔法不需要思考就给出答案:“还有半个中队的骑手。”
“民兵?”波塔尔在冷笑:“当中有多少是真正的民兵?有多少是不得已投奔我们的强盗、惯匪、杀人犯?”
阿尔法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知道你不想要他们,你怪我收留他们。”波塔尔凄凉地问:“可是不收编他们,我们又能去哪招兵?难道还能把铲子港的每一个农夫都抓起来不成?”
阿尔法沉默了。
“阿尔法先生,你很勇敢。”波塔尔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勇敢,如果每个人都有牺牲小我、消耗敌人的觉悟,官厅一定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然后波塔尔指向窗外:“但是他们不是,他们是渣子、是罪犯,他们只会跪在胜利者脚边。当他们发现我们赢不了的时候,他们会毫不迟疑地调转刀子对准你我,用我们的脑袋去向血狼讨赏。”
阿尔法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波塔尔是对的。
“那几个逃兵说叛军有好几千人——扯谎!叛军一共只有千把人,如果真有好几千人,血狼早就打过来了。”波塔尔竭尽所能尝试说服阿尔法:“而且船不会凭空变出来,能人过来就了不得!最多八百!别忘了,他们还要留人防守热沃丹!所以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他们是坐船来的,说明他们没有后援,也无路可退,要是能吃掉这股叛军,热沃丹也唾手可得……”
“不行。”阿尔法还在坚持:“防守是更有力的作战形式,也更适合我们的民兵——贸然出击无异于赌博!我们不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骰子上!”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必须赌这一次!”波塔尔一声大吼,从墙上摘下马刀,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不愿意指挥他们,那就由我来!”
[铲子港镇内]
大街上一个路人也没有,街道两侧门窗紧闭。镇民已经知道铲子港换了主人,但他们还不知道新主人会如何对待他们。
正在亲手张贴告示的塔马斯得到侦骑带回的消息:大股敌军正从波塔尔庄园朝铲子港进发,人数目测在千人以上,同时还有马队伴随。
闻讯赶来的二营长巴特·夏陵不禁笑逐颜开:“铲子港的这伙土匪还挺有胆量的……也好,省得我们还要去打他们。怎样?有没有机会伏击他们?”
“唔。”塔马斯在手中的袖珍地图上简单比量,又估算了一下敌军目前所在位置:“从侦骑发现他们的地点看的话……恐怕来不及了。”
说完,他试探地询问身旁的铁面具人:“上尉,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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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主官,问我做什么?”莫罗的表情隐藏在冷冰冰的铁面具下,他拍了拍身侧的长炮炮管:“梅森上尉把这个托付给我,我只管这个。”
“塔马斯。”巴特·夏陵催促道:“你就下命令吧,几个毛贼而已!”
“那……”塔马斯下定决心:“那我们就在铲子港迎敌——在镇外列阵!”
“等等!”巴特·夏陵有些发懵,他急忙拉住塔马斯的胳膊:“有墙为什么不守?为什么要在镇外列阵?”
“正因为只是几个毛贼,如果我们据墙而守,他们恐怕会一触即溃。到时候再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可就难了。”塔马斯有些不自信地看向莫罗上尉:“上尉,您觉得呢?”
面具后面传出没有感情的声音:“有一定道理。”
巴特·夏陵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了头。
“那就在镇外列阵迎敌。”塔马斯想起什么,又忙问:“要不要通知切里尼中尉,请他提前出击?”
“你自己决定。”
[铲子港郊外]
就在图林已经站得双腿发麻的时候,安德烈亚·切里尼的帽子下面传出一阵细密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