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这个联盟,是因为击败帝国才得以建立。”理查德·迈尔豪斯说:“也是因为帝国的存在,你、我、我们——诸共和国才勉强维持着所谓的伟大盟约。”
会场仍然一片沉默。
理查德·迈尔豪斯注视着代表们,继续说道:“可是当我们沉迷于互相争斗、倾轧的时候,可有人抬起头,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有跨过绵延的遮荫山脉,看看群山另一侧的世界?
如果有人看过——哪怕是只看过一眼,他就会明白——联盟已经身处灭亡的边缘!我们的自由、我们共和国、我们的国父留下的遗产,已经危在旦夕!”
理查德·迈尔豪斯伸出手臂,指向看不见的北方:“在群山另一侧,曾经腐朽虚弱的牧罗帝国已经在背誓者的统治下迈入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
在卡斯提尔,背誓者降伏了森林的野兽!在东方边境,背誓者让撒拉森人不敢再前进一步!在遥远的北境,背誓者已经征服了最后的诺曼国度,将版()
图一直扩张到狭海!
成群结队的大船从远西殖民地出发,载着难以估量的财富回到永恒之城。这些财富又变成火药和钢铁!变成投喂给背誓者豢养的野兽的血肉!”
一声接一声的质问敲打着联盟代表们的心房:
“可是我们呢?我们在做什么?”
“在我们的北方大敌开疆拓土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
“在我们的商人被从一个又一个贸易港挤走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
“在悬在我们头顶的长剑越来越锋利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
理查德·迈尔豪斯悲怆又愤怒地回答:“我们在互相争斗!我们在互相倾轧!我们在持续二十九年的内耗中耗尽了所有!”
“如果有任何人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就抬起头,看看坐在你们头顶上的伪帝之子!看看那个脸上挂满虚假笑容的使节!”理查德·迈尔豪斯抬起手,直指坐在观礼台上的威廉亲王:
“就背誓者派出自己的儿子作为和平象征的时候,背誓者豢养的间谍却钢堡纵火行凶!意图在蒙塔掀起一场大规模的叛乱!何等虚伪!何等丑陋!何等卑鄙!背誓者——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灭亡我们的野心!”
“而我们呢?我们就瘦骨嶙峋的野狗,为了争抢几块骨头互相撕咬,直至鲜血淋漓,却全然不知就在群山另一侧,一头真正的猛兽正在磨牙吮血!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将我们彻底撕碎!”
大礼堂二层的观礼台。
帝国大使瓦雷斯伯爵猛地从座椅上跳起来,愤怒朝着会场中央大吼:“放肆!污蔑!”
吼完,脸色发白的瓦雷斯伯爵一个劲擦着额头的汗,深深向着皇子弯下腰,几乎是在哀求:“殿下,请您随我退场!”
理查亲王摆了摆手。
瓦雷斯伯爵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赌咒似的不停念叨:“这件事不会就这样完了的!这是公开的抹黑和污蔑!您等着!您等着!我一定要让这群不知教养的泥巴佬好看……”
理查淡淡地开口:“瓦雷斯伯爵。”
瓦雷斯伯爵一愣:“是。”
“坐下吧。”亲王轻声细语地说:“你让我听不到台上在说什么了。”
发言席。
理查德·迈尔豪斯,回到阴沉冷峻的情绪。
“先生们,代表着联盟的公民们,抬起头看看吧!”他说:“狭海以南的诺曼人最后的国王,卡尔十一已经授首,他的王国也已经被纳入牧罗帝国的版图。
背誓者已经扫清了所有不愿屈膝臣服于他的人,只剩下我们!等到背誓者的大军从征服北境的损失中恢复之后,就要轮到我们了!”
会场鸦雀无声。
理查德·迈尔豪斯平复呼吸,停顿片刻,为他的第一次公开演说做最后陈述。
“一栋四的房子是站不住的,一个四的联盟也绝不可能在帝国的兵锋下幸存。”他的语气森冷,态度坚决:
“联盟不可能永远维持名存实亡的状态。我不愿看到伟大同盟的破裂,我不愿看到房子垮塌,但我绝不允许联盟在我的手中灭亡!我绝不允许国父们的遗产被夺走!我绝不——向背誓者臣服!”
“在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只要能让大船免于沉没的命运,使用任何手段都是合理的!联盟与帝国终有一战!这场战争不可避免!只要能让联盟取得最终的胜利,联省共和国将会使用任何必要的方式,并不害怕为此背负任何罪名!”
他重重地说出结语:“先生们,自由不是免费的,自由是有代价的,和平也是一样!”
“如果战争注定要到来!那么他来的越早!就越好!
“联盟万岁()
!荣光永存!”
说罢,理查德·迈尔豪斯最后一次扫视全场,既不留在发言席接受致意,也不理睬礼堂内人们各异的神情,大步流星走出会场中央。
来自诸共和国的代表们原本认为新上位的联省议长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最多也就是拿出对帕拉图局势的态度,过呢更有可能只会随便应付些场面话。
谁也不曾想到会聆听到这样一场堪称“对帝国宣战”的演讲。
片刻的安静过后,零星的掌声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然后是浪潮般的轰响。会场一楼,联省座位区的代表们全员起立,高声喝彩着鼓掌。
来自其他共和国的代表也有不少人起立鼓掌,甚至还有来自维内塔的代表礼节性地跟着致意。
弗利茨上尉瞥了一眼迈尔豪斯夫人,后者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矜持地鼓着掌。
二层观礼台。
理查亲王笑着站起身,轻轻拍手。
瓦雷斯伯爵难堪地站在亲王身旁,不知是该跟着亲王鼓掌,还是应该直接退场。
一层维内塔共和国座位区。
德·贝拉执政官望着理查德·迈尔豪斯的背影,评价道:“看来新晋议长先生并不是军队的傀儡,反而是个野心勃勃,想要自成一派的家伙。”
“这不是好事吗?阁下。”随从不解地问:“联省陆军怎么可能放任他自成一派?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他们斗得越厉害,对我们越有利。”
德·贝拉长长叹气:“我只是担心,我们可能迎来了一个比莱昂内尔更难缠的对手。”
就在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穿过阿格里帕大礼堂的拱顶,直达云端的时候。
三个旅行者刚刚离开香槟城,正沿着大路向西骑行。
一个金发佩剑的高大男人,一个带着奇怪帽子的瘦子,还有……一位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