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只是竖起四面木墙,架上一顶木棚,比起过去的狼镇教堂可是简陋多了。
但是来到这里的人们都很自豪,因为他们也为教堂的重建出了力。
卡曼神父走访了狼镇每一户旧教徒,说服他们提供一些粮食,资助教堂的重建。
这就是卡曼对温特斯所说的不会让你白白劳动的含义。
说服过程和贩卖赎罪券的过程很相似,都是用死后的好处来劝说信徒在还活着时付出。
被强征粮食没人愿意,但是为重建教堂,旧教徒们高高兴兴地挖出埋在地窖里的粮食。
卡曼神父募集的这些粮食大大缓解了民兵队的燃眉之急。
热沃丹没做到的事情,温特斯也没做到的事情,卡曼做到了。
幸好温特斯这会功夫不在狼镇,否则真不知道他又会发表什么尖刻的评论。
狼镇教堂变了很多,安东尼神父不在了,那些金银祭器也不在了,但是卡曼神父还在。
在卡曼神父的主持下,仪式简洁而顺利地完成。
以往都是安东尼神父布道,这次卡曼神父站到布道台前。
卡曼的布道内容倒也简单,他鼓励众人在艰苦的日子里不要放弃希望,不要放弃信仰,坚持下去,必将得救。
坐在教堂前排的凯瑟琳有些失望,她悄悄问安娜说:就这样吗?
安娜认真地听着,默默地祈祷,没有理睬妹妹。
凯瑟琳环顾四周,心中的失望愈发强烈。
比起海蓝的雄伟壮丽的大教堂、金碧辉煌的神殿、精美绝伦的彩色玻璃窗和壁画、衣着华丽考究的圣职人员,还有盛大庄严的弥撒仪式。
狼镇的这座小教堂实在是太寒酸了,寒酸到可怜。
仪式结束之后,众人逐渐散去。
过去每逢礼拜日算是狼镇小小的***,男人们还要排队练习弓箭。
不过现在没人张罗这些,蒙塔涅驻镇官也不在。
大家领了圣餐,在教堂外说一会闲话,也就各自回家了。
走吧,凯特。安娜拉住妹妹的手。
凯瑟琳唉声叹气:我还以为到镇上能很好玩,也没有什么意思嘛。
我倒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也适合女士们。爱伦微笑着挽起凯瑟琳的胳膊:纳瓦雷小姐,你们会玩纸牌吗?
安娜和凯瑟琳四目对视,使劲摇头:妈妈说骰子和纸牌是最粗鲁的士兵才玩的东西,而且妈妈不让我们赌博。
爱伦的眼中浮现一抹怀念的神色,她笑着说:倒也不尽然。我的丈夫教会了一些适合女士们玩的纸牌规则,你们想试试吗?而且我们不压筹码,自然也不算赌博。
好呀,请您教我们。凯瑟琳立刻松开姐姐的手,使劲粘在米切尔夫人的胳膊上,那股亲昵劲令斯佳丽都隐约生出一丝嫉妒。
米切尔庄园的女士们坐回马车,踏上返程之路。
出了狼镇没多远,四周又变成无人的旷野。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真正感受到新垦地的荒凉寂寥。
人们居住在相隔很远的定居点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凯瑟琳还在缠着米切尔夫人讲纸牌规则,安娜仔细地听着。
突然,所有人听到车厢底下传来嘣的一声。
紧接着是轰隆几声,车厢猛地一震,迅速朝一角歪斜。
马车上的女士们都被吓得不轻,卡瑟琳和斯佳丽尖叫起来。
米切尔夫人沉稳安抚着惊叫的两人,而安娜抿着嘴唇、()
紧紧握着妹妹的手,她脸色惨白,但是一声也不出。
潘维切&ash;&ash;爱伦从娘家带来的老仆人&ash;&ash;跳下车夫座位,赶紧把女士们扶出车厢。
老潘维切趴到地上看了一会,起身向米切尔夫人解释:小姐,应该是断轴了。
小叔叔,你把马解下来。爱伦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先骑回家去,再赶一辆马车来。
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是爱伦都叫潘维切小叔叔,而潘维切也很少叫夫人,都爱伦小时候一样称呼她为小姐。
那您留在这里怎么办?小姐。
放心吧,这附近很安全。爱伦微笑着回答:不用担心我们。
潘维切点点头,虽然仍有些不放心,但是骑着马走了。
老潘维切离开之后,路旁只剩下爱伦、斯佳丽、安娜和凯瑟琳四名女性。
孤独地留在渺无人烟的荒野里,极目四顾只有苍茫的地平线,凯瑟琳突然生出一丝恐惧。
这里不会危险吗?凯瑟琳死死抓着姐姐的胳膊,怯生生地问:会不会有狼?或是强盗坏人?
狼?不会的,狼很少在这里出现,蒙塔涅先生带人打得很干净。爱伦轻声安慰着凯瑟琳。
斯佳丽则一点也不害怕,她带着丝丝胜利感,自豪地告诉凯瑟琳:也没有土匪和强盗,因为土匪和强盗也被蒙塔涅先生打得很干净。
那就是还有狼,以前也有坏人,是吗?凯瑟琳更加害怕。
是啊,但是被蒙塔涅先生都打扫干净了啊。斯佳丽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不要留在这里了,姐姐。凯瑟琳抱着姐姐大哭:我们回海蓝吧,这里好危险。
安娜无可奈何地抱住妹妹,歉意地向米切尔夫人和米切尔女士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天际。
你怕什么呀?斯佳丽觉得不可思议,她指着不远处的山坡,说:你看,那里不是有人吗?
哪里?
就在那里。
循着斯佳丽指示的方向,安娜和凯瑟琳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天呐。凯瑟琳猛地转过头:他们怎么不穿衣服。
爱伦叹了口气,轻声回答:衣服磨破没法补,皮肤磨破可以再长出来。
他们在做什么?安娜望着人,不解问。
在开荒,犁地。
可是两位纳瓦雷女士连犁地是什么意思也不懂,斯佳丽不得不仔细解释了一遍。
爱伦则是简单给安娜和凯瑟琳解释了蒙塔涅驻镇官给流民发放荒地开垦的来龙去脉。
可是今天是礼拜日呀。凯瑟琳不解地问:周日不应该工作,他们礼拜日也不休息吗?
爱伦和斯佳丽沉默了。
他们。安娜轻声说:应该也有我和你不知道的理由。
正在犁地男人里,一个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对最前面的老人说:爹,咱歇一会吧。
头发花白的老人停下脚步,回过头仔细看了看鼻头滴答滴答往下滴水的瘦弱耕牛,说:歇一会,让牲口歇一会。
这个老人,就是那个在镇广场回答温特斯的老人。
犁地应该是牲口在犁前面,人在犁后面。
但男人当中的四个成年人却站到牲口的前面,只留一个力气没长成的小孩子在后面扶犁。
不是因为他们愚笨,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大牲口拉犁。
新垦地的泥土发黏,成千上万年都没被开垦过的荒地,土壤早就板结成一块,硬的像石头一样。
必须用重挽马、重犁才能垦得动。
温特斯手上的大牲口本()
就不多,能给流民的都给了,可还是不够。
牲口不够,就只能靠人,人就是牲口。
看,爷爷。年轻的小伙子指着路旁的女士们:有娘们在看咱们呢!
老人一巴掌把年轻人胳膊打掉:别指着人家!
年轻人讪讪地转过身。
四个拉犁的男人都汗流浃背,坐在地上拼命喘着气。
老人不厌其烦地告诫儿子和孙辈:一点要小心,别摔倒。犁刀一下就能把人的腿削下来。要是摔倒了,也往边上倒,一定不要往犁刀上倒。
你都说多少遍了刚才挨打的年轻人有些不耐烦。
话音未落,他又挨了父亲一巴掌。
中年人对老人点头:放心吧,爹。
另一个年轻人问:今天是礼拜日,咱们不去教堂礼拜,真的行吗?
主不会怪罪我们的。老人咽了口唾沫:耽误农时,明年我们全得饿死。那时候,就算再虔诚也没用了。主不会怪罪我们的。如果他怪罪我们我们也不必再信他。
眼下已经到了八月十一号,九月末、十月初就要种冬小麦,错过农时就得等到明年。
狼镇虽然有大片荒地,但是那些最平整、可以引水浇灌的上等土地,都已经被购买、耕种。
剩下的都是缓坡、远水、满是石头的土地&ash;&ash;就像老人带着儿孙正在开垦的这块。
这块地的坡度如果再大一些,甚至没法种农作物。
他们不得不先花力气把石块搬走,而后才能用犁翻土,否则土里的石头轻松就能磕坏犁刀。
但是能有这么一块地,老人已经心满意足。
远处的土路上,又驶来一辆新的马车。
歇够啦,继续干吧。老人扶着膝盖,艰难起身:可要小心犁刀啊!
马车把路旁的女士们载上,辚辚地驶向远处。
纤绳又一次勒在老人凹陷下去的肩膀、瘦骨嶙峋的脊背上。
他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定地前进着。
与此同时,热沃丹的军营。.
切利尼中尉有了一位客人。
长官。士兵过来汇报:一位叫堂&ddot;胡安的中尉长官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