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气氛紧张,樊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两边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就在此时,却有另一名长老忽然叹了口气,打断了沉默,说道:“好了好了,都别急,听我说一说。”
于是众人一齐看向他,只见他顿了一顿,这才说道:“其实当年确有此事,我们紫霞宗的确暗中煽动过一些修士,说徐道友与妖族之间关系纠葛不清。只不过去办的人是贫道,别人都不知情。慕容长老心气高,怎么可能屑于去做这种事?徐道友质问她,倒是问错人了,这件事该是贫道的错。”
徐怀谷听见有人承认了,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冰冷地看向那说话的长老。慕容狄也看向他,冷声问道:“竟然真有这样的事!”
那长老自觉丢脸,无奈地点点头。其实当年散播徐怀谷与妖族勾结的流言,还是崔枯给他传的意思,只不过现如今被徐怀谷问出来,他要是把崔枯也说出来,被人知道紫霞宗一宗之主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实在更加没脸。于是他干脆自己都认了下来,道:“都是贫道当年心胸窄了,见徐道友风光无限,而我紫霞宗则一败涂地,一时糊涂,所以传出这样的事来。多有得罪,贫道在此给徐道友赔个不是。”
“赔个不是?”徐怀谷气笑了,冷笑几声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又有多少修士听到了流言,对我暗中唾骂?长老只坐在议事厅上,说对我赔个不是,却不知我当年在淅城,报出自己姓名之时,身边人的眼光!此事可不能只是赔个不是这么简单!”
不仅是徐怀谷,就连慕容狄也冷冷地看向那长老,就差没当场质问出口了。那长老自知理亏,也只得都认下来,又说道:“我会再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当年的事,是我紫霞宗弄错了,徐道友乃是堂堂正正的正派修士,与妖族绝无瓜葛。徐道友看这样行吗?”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当时之事,都已经传的大半个东扶摇洲全都知道了,如今再去重新提起,只会让人更加觉得怀疑。徐怀谷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慕容狄心里清楚,只得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我紫霞宗的不是,长老私自传出,竟然连我都未曾得知。关于此事造成徐道友的名誉损失,我会给出合理的补偿来。事已至此,希望徐道友能谅解。”
徐怀谷上山来地一大目的之一就是要拿到紫霞宗货真价实的补偿,如今慕容狄亲口说出,那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徐怀谷便皱眉问道:“补偿?能有什么来补偿我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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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狄道:“十枚彩珠钱,如何?”
徐怀谷冷笑道:“十枚彩珠,慕容长老算得一手好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慕容狄脸色铁青,狠狠地看向之前承认自己散布流言的长老。那长老也知道了徐怀谷不是好打发的了,只怕紫霞宗还真得出点血。
议事厅里沉默了片刻,那长老忽然说道:“这都是贫道的不是,该由贫道来赔偿。徐道友,贫道赔你一件仙兵,你看如何?”
樊萱抿了抿嘴,心中有些许不甘,但也没表现出来。那可是一件仙兵,虽说紫霞宗理亏在先,若是赔一件仙兵出去,那徐怀谷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只希望从此息事宁人才好。
可徐怀谷只是笑笑,道:“长老愿意赔出一把仙兵,诚意我算是看见了。然而我只是一介剑修,要紫霞宗的道家仙兵作甚?这仙兵我并不需要,我只有一个条件,慕容长老若是答应,从此恩怨两消。”
樊萱看着他,心中紧张无比。徐怀谷就连仙兵都不要,却不知他要提出怎么样的条件来?自家师父已经退让得很多了,可实在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那说要赔出仙兵的长老听见这句话,却好似如释重负一样吐了一口气,实在好笑。
慕容狄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郑重道:“徐道友请讲。”
徐怀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慕容长老召集全紫霞宗的弟子,说出当年事情的原委。我徐怀谷并未与妖族勾结,她们都是我的朋友。除此之外,再要一个能代表紫霞宗全宗的人,向我道一句歉即可。”
议事厅里一片静寂,落针可闻。人人面上表情各异,慕容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樊萱则微微握拳,为徐怀谷捏了一把汗。
“做错了事,就应该自己承担。我只要做错的人道个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这也是我此间上山,想与慕容长老讲的一个道理。”徐怀谷环视议事厅的三名长老,也看了眼樊萱,继续说道,“我尚还在学塾里念书的时候,就知道了做错事要道歉这个道理,诸位都是仙家修行百年的修士了,也应该知道。”
“所以今后,不仅是我,我希望紫霞宗遇见任何人,哪怕他没有修为,只是一介凡人,也能平等相待。”
徐怀谷紧紧看向慕容狄的眼睛,缓缓吐字道:“我曾听过一个说法,世间本没有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可我偏不觉得。我希望我今天上山来,慕容长老对我道的歉,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有错,而不是看在我如今境界的缘故上。这就是我想与慕容长老讲的道理,长老觉得如何?”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眼神不曾有丝毫移动。樊萱微微启唇,只觉得徐怀谷讲出这道理之时,真好似成了那开辟礼乐、造字成书的儒家圣人一样。有个词描述这个场景再合适不过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如日中天。
余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笑。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也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从凡世中走来,一尘不染,澄澈如当时少年。
良久,议事厅里落下一声叹气,来自慕容狄。
她轻轻叹气,点了点头,道:“我没办法拒绝你,只能答应你。再有,之前的确是我错了,我得再说一句,抱歉。”
徐怀谷微微扬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今日的道理,在座的应该还是有人听了进去。然而知易行难,今后他们又该如何去做,又是两码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