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仓央不做理会。
饕餮笑道:“也罢,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妖宗那群人办砸了事。不过无伤大雅,兴庆城我们依旧攻下来了,不堪一击。”
林仓央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四十万大军在西门峡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出来,也敢笑话我?”
饕餮的笑容凝固了,他脸色紧绷,徐徐道:“人族的小技俩罢了,成不了气候。你们联合淇水水神,这事不说我也猜得出。也罢,今日既然亲自来了兴庆,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妖族真正的本事!”
说罢,他便化身成一只人面羊身的怪妖,往空中一踏,一跃便悬停在淇水正上方。那怪妖做低头饮水状,淇水的水流便从江面升入空中,被他吃进了嘴里。初时,那水流不过溪流大小,而后却成了河流,再之后,滔天的水流都一个劲地被他饮进了腹中,可那怪妖却神色从容,就像是喝一口水一样寻常。
林仓央紧紧盯着那边,很快,就连淇水的水位都开始有所下降。宽达十几里的辽阔大江,竟然被他饮得江面下落!
被他饮入的江水越来越多,好似进了无底洞一般,不知去向。没过多久,便有一名水流铸成身形的女子在江面显露出来,正是淇水水神凝秋。
此刻她的神情痛苦万分,跪在江面处,凄惨求道:()
“饕餮大人饶命!我不过一时愚昧,被小人蛊惑,猪油蒙了心,伤了大人的军队,我罪该万死!求大人看在我修行不易的份上,饶过我一命,我今后必定好好侍奉妖族族人,年年风调雨顺!”
被大余国供奉淇水几百年,凝秋一直高高在上,从未有过“风调雨顺”这样的承诺。林仓央嗤笑一声,有些人的骨头是贱的,不把它打碎了,注定没有好脸色给你瞧。
饕餮置若罔闻,继续向腹中饮水。凝秋死死跪在江面,身体的力量逐渐流失,却只敢低声哭泣求饶,丝毫不敢还手。.
火螭飞到江面上,张嘴便是一道白焰吐息,将她笼罩其中。只片刻的功夫,十境的水神凝秋便被活生生烧死了去,神祗崩碎,大道消散,至死她也没还手。
林仓央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
饕餮这才停下手,依旧变化成人形,回到了她的面前,说道:“看见了吗?若是我想,淇水也被能我饮尽,这便是我妖族的本领。”
林仓央悲悯地看向他,道:“大余国的军队只是普通人,敌不过你们有修为的,这是必然,你又何必急于证明自己?越是想证明自己,越是显得无能。你也知道扶摇洲当年被一分为二的那一剑,你若是敢在那位剑仙面前说出这种话来,我才服你。”
饕餮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你们终究是输了。”
林仓央正色道:“不,我们死了,但我们没有输。”
饕餮看向林仓央的眼睛,那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毫无惧色。这下连他也有些害怕了。
他可以杀掉一个人,却无法消灭一个人的意志。若是人族都如眼前此人一般,只怕妖族永远也无法战胜他们,但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是还是乌合之众。
饕餮正有些出神,四臂猿猴踩着兴庆城的废墟走来,在他面前停下。四臂猿猴站起身,头颅比城墙还要高出一大截,他问道:“人都已经杀完了,至于这城,烧了还是留着?”
“烧了。”
那猴子笑了笑,道:“我看见不少楼阁建的都很有意思,不如留着,我们自己住不好?”
饕餮冷声道:“你是妖族,住人族的楼做什么?建得再好看,也不是我们的。”
四臂猿猴无奈道:“行,你说了算,那就烧了吧。”
转眼间,他却又看见了城墙上的林仓央,嘻笑道:“这还有个人,不如给我杀了。”
说罢,他便抬起手来,要一拳砸下,饕餮怒道:“停手!”
四臂猿猴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停手,走了。
饕餮看向眼前身穿龙袍的这人,问道:“你的国已经亡了,你准备去哪?”
林仓央看向城中,道:“这是我的国,我哪里也不去。”
“好,那你便留下来。那座皇宫我可以给你留着,你住在里面,有我的命令,不会有妖族进去打扰。”
林仓央冷笑几声,道:“国已亡,我一人独活有何意思?”
她最后看了一眼兴庆的废墟,忽地拔出袖中的匕首,往脖子上一抹。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的锋刃流下,一滴一滴落在这块曾经属于她的土地上。
林仓央感觉自己的力气在逐渐流失,就快要站不稳了。可她不愿倒下,于是便背靠那一面军鼓艰难站立。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紧盯着那一片废墟,在生命临终的尽头,她仿佛看见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又重新搭建了起来。战火褪去,树木生长,孩童们在树荫里嬉戏,商贩吆喝着穿过大街小巷,男女对拜缔结为夫妻,一切的一切最后还是回来了。
烟花爆裂声猛地在她耳边响起,流光溢彩的火花在空中炸裂,绚烂无比。饕餮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得后退了一步,火螭和四臂猿猴也都困()
惑不解地看向绽放的烟花。只有林仓央的神情满是憧憬,看着空中缓缓笑了。
是新年到了啊,她满意地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