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冰。
昏暗的月光下,丽水乡寨中央广场的高台上,一根根儿臂粗的高香烧得正旺,青烟升腾,将神龛里供着的那尊簇新的少女塑像衬托得分外神秘。
神龛前,一道枯瘦仿似竹竿般的身影双膝在地,双手高举过头,虚托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殷红宝珠,点点血芒自宝珠上逸散出来,在昏暗的夜色里凝成一圈闪烁不定的光圈,深邃而静谧,仿佛江河深处的一点幽光,透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莫名诱惑。
一道道僵硬的身影从各家各户步出,循着幽光透来的方向,缓缓集结到了乡寨中央的广场上,无声无息地凝立着,像是一具具栩栩如生的木偶,令人毛骨悚然。
“河神大人,靖妖司又来人了…小的已按您上次交代的那样,将他困在了宅子里。”枯瘦身影直起腰,现出夏恭那张皮包骨的恐怖尊容,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掌中的猩红宝珠,眼底既有贪婪,更多恐惧,“这次来的降妖使和过去那位似乎不一样,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望上神明示?”
他话音刚落,被青烟缭绕的河神像竟像是活了过来,木胎化作血肉,双眼灵光闪烁,她张口一吸,便将夏恭手中的腥红宝珠吸入腹中,四周登时传出波涛涌动的“哗哗”声,空气中更是弥漫着臭鱼烂虾的腐烂气息,紧接着,一股令人身心恐惧的精神威压从她身上涌出,让夏恭和台下诸多乡民全都心惊胆战地跪倒在地,口中颂赞不止。
“咔咔~”
河神像扭了扭脖子,自神龛里起身,柔美的五官在夜色下变得诡谲而阴森,她目光掠过下方众人,最后落在远处的夏家大宅,眼中满是贪婪之色,口中发出悦耳的女声:“好雄厚的气血…看来这次来的降妖使比上次那个银样镴枪头要强得多…速速将他引来,不然,本神今晚就要宠幸你!”
“上神,小的这就将他引来。”夏恭脸皮抽了抽,把头埋得更低,倒跪着一步步后退,到了高台边缘才调转头,背对着神龛跳下后,气喘吁吁地向着自家宅院跑去。
只是他才走到一半,就见一道炽烈的血焰自敞阔的夏家大宅内冲天而起,紧接着就向四周蔓延开来,顷刻间,整座宅院就陷入一片火海,火势凶猛,烈焰滔滔,映照半空,把丽水乡寨照得通亮。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着火了,明明我之前按上神交代的那样启动了屋里的阵法,怎么会…”夏恭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的冲天火光,心底一阵发凉,“苦也,这么大的火,那位张大人被困在宅中出不来,现在怕是被烧成灰了,如今寨里活着的男人就剩我一个,上神贪得无厌,再被她采补一次,我小命难保…”
就在这时,陷入火海中的宅院内猛地传出“轰轰轰”的剧烈声响,地面颤动,尘飞土扬,大片院墙楼阁等建筑被暴力摧塌,像是一头发狂的巨兽在里面横冲直撞,暴躁肆虐,逸散的劲气狂泄而出,轻而易举地将四周离得较近的房屋崩成废墟。
夏恭咽了口唾沫,干瘦得仿似一阵风就能吹跑的身子刚向后退开几步,眼前突然一暗,视线里就出现一道裹着滔滔血焰,仿似巨人般的恐怖身影,以狂烈霸道,近乎摧枯拉朽之势从宅院内冲了出来,沿途所有亭台,楼阁,假山,院墙在他狂暴的撞击之下,统统崩坏破碎,大片碎石被烈焰烧红,裹着恐怖的温度,劈头盖脸地向着他和他身后的那些乡民,以及高台上那尊河神像打来。
“这是什么妖怪,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摧毁上神交托的水幻云雾阵?”他心头刚生出此念,就被几块烧红的碎石砸中头颅,登时脑浆迸裂,焦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