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实在睡不着。
这件事情太大了,她没法睡。
从前每当面临家族大事,老太太就会起六爻卦。虽然盛纮总说这些都是怪力乱神,可老太太觉得,得到卦辞至少心里能踏实些,不至于胡思乱想没着没落。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屋外守着的铁刃立马扣门:“老太太?”
“没事,我起来喝口水。”老太太缓声道。
“是。”铁刃不再出声。
老太太用茶水净了口,又在铜盆里细细净脸、净手,而后才请出锦盒里的龟壳和三枚铜钱,起六爻卦。
等摇过六次,老太太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画出卦象来。
“上坤下乾……泰卦?”她有点惊喜,脱口而出“泰”卦的卦辞,“大地之气相交,小往大来……得妇人之助,众人之拥戴。”
老太太一下子捂住桌上的卦象,仿佛怕被什么人看见似的。
一股亢奋与欣喜从心底油然生生。
老太太双手捧着龟壳,对着幽微烛火呢喃:“莫非真是天意?”
……
从这天起,老太太不再以“未知的祸患”来对待沈从英几人,她时不常就让明兰送东西过来西院,有时还亲自过来看望。
盛家大房也经常过来,刚开始时淑兰母女每次见沈从英都要激动落泪,后来被大老太太说了几次,再加上来的次数多了,她们才逐渐正常一些,但也依然热情过火。
沈从英知道盛家人的改变跟这次明兰给她做的人情脱不开干系,但也明白盛家人必定已经知道她身份特殊,两厢未有挑明,但都感念对方为自己所承担的风险。
很快,沈从英就彻底和盛家人熟络起来,听说老太太和明兰爱吃美食,还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禹州的特色菜,叫来自己的孙子孙女还有大邹氏母女,一起吃菜谈心。
有一次大家一起坐着叙话,大房大娘子一激动,说要收沈氏的孙子孙女作干儿干女,要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那样疼。
明兰祖孙当场制止,明兰冷汗直流,心说大伯母心意虽好,可这几个以后都是皇子皇孙,这声“干娘”可不是谁都能担当的……
场面尴尬之际,沈从英笑起来,对大房大娘子说:“虽然我比你早当了几年祖母,可其实咱们年岁差得也不大,你若让我的孙子孙女叫你干娘,那岂不是显得我比你老?”
一个玩笑化解尴尬,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沈从英:“与其说什么干娘干儿子的,倒不如以后这几个孩子都喊我姑姑吧?”她指着明兰、淑兰和品兰,“她们年岁也只比我儿子小一点,我看她们姐妹几个觉得甚为可心。”主要她不想每次和淑兰说话时对方都“恩人”“恩人”地叫。
盛老太太一拍大腿道:“这样好!这样说起来咱们就算是一家人,若真有什么外人问起来,咱们反倒好说了。”
于是,明兰姐妹几个对沈从英的称呼从“夫人”、“娘子”、“恩人”升级成了“姑姑”,沈从英一家人彻底融入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