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闰一惊,他了解赵遵,忙道:“你想干什么?我提醒你啊,这些人哪个都不好惹,你什么品级?招惹他们没好果子吃!再说皇帝又没吱声,你跳出来吃了亏皇帝也不会因为你去得罪整个门阀士族阶层的。这种漩涡不是我们这些新入朝的官员可以触及的,懂吗?”
程煜也道:“我听家父说,皇帝登基之初曾被这些门阀刁难的萌生了弃国的念头,从那时起皇帝便培育自己的势力,扶植各级官吏,特别是选拔非关陇系的将军,你父亲和封将军就是代表人物,再到今天的常威,虽然掌握了不少军队,但北方抵御匈奴的一线将领还都是门阀士族出身。命脉还在人家手里控制着。这也是皇帝一定要对匈奴主动开战的原因之一。从前朝魏氏开始,皇帝和门阀的斗争就没断过,先帝如此,当今天子亦如此,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了,也不是你我这种中级官员可以左右的。”
“哎呀,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想问问门阀中的厉害角色,以免今后惹上他们卷进不必要的麻烦。”
程煜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文官主要代表就是“三翁”太卜令桑文羊、少府徐介、太祝卢迁,这三个老家伙的官并不是最大的,但家族势力都大,在朝为官又久,孙男娣女众多,又与其他贵族通婚联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他们互相照应勾搭连环控制了米粮、木材等多种经营,积累了大量财富,权钱二字都占了。”
班闰道:“太祝卢迁前几日就跑到宫中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声称关陇百姓故土难离,建议调蜀中的百姓去河西,荒谬至极,皇帝却无可奈何。这种倚老卖老哭殿的事经常发生,三个老头一哭,他们的子侄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帝顾忌名声多半不和他们计较,百官更不愿意担负骂名,三家的就此越做越大。”
程煜接着说道:“目前这三家的财力比国库不让多少,每家门客都有二三千,他们推荐的官员虽然官阶不高,但一上任就自动加入这个体系,地方官不如他们意的必遭打压,我还听说每家还养了几百号死士,负责暗中除掉和他们作对的人,你说可怕不?”
赵遵冷哼一声:“门客?死士?我看他们是要作死啊!”
班闰道:“古之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都门客数千,但因功高震主都遭猜忌,多无善终。这三家别的不学,学他们,估计也长不了了,但之前皇帝对他们还算客气,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动他们,要动就得是大动作。”
程煜道:“武将的代表人物你更不陌生,就是老和北护军作对的冯异。”
“他?”
“冯异的父祖都是关陇的大军阀,麾下的黑龙军更是闻名天下的劲旅,冯异目前是老一辈将领中硕果仅存的悍将,你父亲被誉为军神,但在关陇体系里青年军官心中冯异才是他们追随的精神领袖。说句公允的话,老冯打仗是把好手,从不争功,得了赏赐全都分给部下,所以职位低的将校都愿意跟随他一起出征。”
赵遵道:“看他对待北护军的态度便知其也是个小人,家中有金山银山自然慷慨!”
班闰道:“那只是你的想法,家财万贯却一毛不拔的大有人在,老冯能做到这一点就不简单。他怨恨北护军的事尽人皆知,很难改变了,不过他都快七十了还有几年好活?几个儿子也不争气,仇恨到这一代也就了了。”
程煜道:“北护军底子薄刚刚重建,老赵担忧不无道理。”
赵遵道:“在番禺我与老冯打过照面,他看我的眼神极为恶毒,好像憎恨一切和北护军有牵扯的人。他老了是不假,但我就是担心他存心在有生之年整死李黯,搞垮北护军。越老就越疯狂!我不在军中,老余他们能不能应付明枪暗箭?”
班闰笑道:“你可真是个操劳的命啊,放心吧,老余()
老侯可不是就颈待宰之辈,进取不足自保有余。”
程煜也道:“你虽然不再担任北护军将军,但这一职务仍旧空缺,依照军中惯例你已经而且永远是北护军的主帅了!南征立功,北护军甩掉了“逃跑军”的帽子,待遇同其他主力一样,还会进一步补强,各军将领都得卖你面子,又无战事不会有麻烦的。你就安心在京城待着,你混的越好北护军越安全。”
赵遵好像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只怕我自己闯祸连累北护军的弟兄……”
“说啥呢?”班闰没听清,“没什么,喝酒喝酒!”
半个来月的时间,赵遵在千鹤坊算混熟了,把解玲珑送到后院之后他就跑到前面,尽显风流“本性”,和一众俏丽歌姬舞姬打成一片,不管是清倌还是红倌都梦想一步登天嫁入侯门,拼尽浑身解数刻意逢迎讨好赵遵。
李俭一开始就放出话来,千鹤坊对赵遵没有秘密,所以赵遵畅通无阻哪都去到了,见遍了千鹤坊里的每一个人,然而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找出来,换句话说,实际上是因为千鹤坊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可疑撇清关系。
解玲珑和江无盐一见如故,早就以姐妹相称,二人耳鬓厮磨整日沉醉在音乐之中,经过解玲珑十几次改动,江无盐二次出道的一曲绝唱算是确定了,江无盐每日吟唱以求尽善尽美。
进入八月洛阳城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门前都摆鲜花挂彩灯,以迎接最盛大的节日,中秋的到来。恰逢又赶上花会,更显得隆重。
酷暑退去,夜晚人们走出家门,三五成群的逛夜市吃夜宵,闹到后半夜,鬼市更是通宵达旦,彻夜喧嚣。这可忙坏了京兆尹麾下的捕快差役,他们昼夜巡查十分疲累,皇帝为了彰显华夏的繁盛,拨了大笔金钱修造举办花会所需的楼宇,并指派虎贲军和羽林军协助京兆尹维持中秋期间洛阳的安宁。
骁骑军也不清闲,中秋和花会重叠,商人们看到了巨大商机,大大小小的商贩云集而来,每天都有上千外来人涌入洛阳,其中更有不少胡商。骁骑军对胡人一一甄别登记在册,忙的不亦乐乎,赵遵虽然懒政,可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偷懒了,他和柳絮分别带队在城中巡查。因此不能每天带解玲珑去千鹤坊了,好在江无盐已经练熟,只等花会当天大放异彩。
这天天降大雨,游人的兴致减退,入夜雨势未减,忙碌了许久的骁骑军各队终于可以借机休息了。赵遵在正堂查阅近期进入洛阳的胡商名单,用了半个时辰才看了不到一成。
“别费神了!入境时这些胡商都经过了严审,进入洛阳只需要验看身份文牒,不夹带违禁商品就会放行,至于他是不是文牒上的那个人,没有画像胡人又都长得差不多,谁又能分辨的出?”劫狱的事发生后,柳絮对待赵遵的态度变了很多,原来的强势没了,处处遵从赵遵,但是情感上好像生分了很多,这是近半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和赵遵说道。
赵遵道:“这么多胡人涌入城中,万一出点纰漏准是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