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闰道:“这个说起来就长了!中原战乱的那些年,群雄割据,地方武装和豪族各自铸造铜钱在可控区域内流通,但这些滥造的铜钱重量和品质上相差太大了,无法衡量物价,造成粮价暴涨,民不聊生。魏朝建立之初便开始废除地方钱,统一铸币,下严令民间胆敢私铸钱币者一律处死,使用私钱的也要坐牢,到了本朝民间铸钱的事几乎已经绝了。然而事有例外,妓院里的合欢钱却从未禁止过,因为合欢钱不能在市面上流通,没法拿它买东西。怎么说呢,合欢钱有点像赌场里的筹码,客人在老鸨那里用真金白银兑换合欢钱,度宿之后感觉满意可以拿合欢钱打赏***。***拿合欢钱到老鸨那儿可以兑换会金银,留以自用。老鸨会在里边抽取很大一部分好处,他们通过这种方法控制和盘剥手下的***。当然合欢钱是独立于嫖资之外的开销,一般人不会花这个钱。”
其实赵遵这种大金主只要进了青楼,吃喝住行样样开销都很大,老鸨早就挣得盆满钵满了,哪还用得着什么合欢钱。
这时小伙计送来了酒菜,赵遵给了他一块银子,让他去兑换合欢钱。
小伙计掂了掂银子问:“官爷,您要换大钱,还是小钱!”
赵遵说:“大钱怎么换,小钱又怎么换?”
“大钱十两银子一枚,小钱一两银子一枚!”
“嚯,你这儿的钱可真贵啊!”
小伙计道:“官爷,用不了的可以按原价退银!”
班闰笑着对小伙计说:“这位官爷头一次来,他不懂!这块银子有二十几两,换一枚大钱十枚小钱,剩下的归你了!”
小伙计乐呵呵的跑去换钱了,不多时用小托盘送来了兑换好的合欢钱。
“官爷您过目!”
赵遵拿起一枚小钱仔细端详,小钱和普通铜钱大小一样,但厚重压手,上面雕铸了胡女乐舞的图案,大钱正面为合欢图背面写着“十两”二字,赵遵不由得赞叹道:“这钱做的真精致啊!”
小伙计自豪的说:“咱这钱范模子出自雕刻大师之手,一套模子只铸二十枚钱即废,铸钱用的铜都是精挑细选不计工本运来的,每一枚都是工艺品!”
赵遵挑了一遍:“都是些新钱,有旧的没有?”
小伙计说:“不瞒官爷您说,我在百艳楼干了六年了,一个旧点的钱都没见过。咱们楼的钱质地好,耐磨耐脏不怕油,合欢钱又不在市面上流通,转转手又回到柜上了,所以即便用了数年,这钱仍旧像新的一样。”
“那有没有可能在市面上发现旧的合欢钱呢?”
小伙计点点头:“只有一种可能,像花御坊、花雨阁、天香院这样的大窑子,不,是名头大的青楼,它们在全国各地都开有分店,在一处换了合欢钱,可以到全国任意一家店去兑换现银,虽然会收取一部分好处,但用着方便安全。所以在黑市上这类的合欢钱可以当一定价值的真金白银使用,还有人专门倒腾这个!用的多了,自然会磨损,除此之外小的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赵遵点点头,赏了他一枚小钱,小伙计千恩万谢的走了,赵遵沉默了,他看着杯中的美酒若有所思,班闰见了一阵苦笑,用手指轻弹了杯沿一下。
“想什么啊,大不了我再陪你去趟黑市!”
赵遵笑了:“一事不烦二主,你不去我也要拉你去!不过这案子正朝我最担忧的方向而去,花御坊这类的青楼妓院上上下下何止百人,查起来毫()
无头绪。而且买卖越大背后的势力越大,很多大臣都在里面入股,一旦牵扯到他们的利益,各方的压力会很大,我不得不考虑后果!”
班闰安慰他道:“既然是大买卖,日进斗金,财源广进,背后的大老板肯定不会冒险去勾结匈奴人,隐藏的匈奴女干细反而是影响他们发财的隐患,你帮他们挖出来,他们应该会配合你的!”
赵遵摇了摇头:“通敌罪谁都担不起,而且必须把牵连的人都挖出来,所以……”
“所以只能暗中调查!一旦查出具体是哪一家妓院出了问题,咱们的赵侯爷就得常住那儿了!你刚上任就流连青楼妓院,你姨夫不得生气啊!”
“去去去,这么一席好酒好菜都堵不住你的臭嘴!”
二人计议已定,准备后半夜到洛阳城的黑市逛一遭,时间尚早二人就在百艳楼的雅座中边喝酒边聊天耗时间。
不一会儿功夫楼下有了动静,胡琴胡笛响起,在悠扬的乐曲中,胡女舞姬翩翩起舞。百艳楼的胡旋舞乃是洛阳一绝,除了舞姿出众外,跳舞的场地也别具匠心,胡女是在一面银盘上起舞,舞姬旋转跳跃每一下都发出雨点般的悦耳的声音,观赏者视觉和听觉同时得到了满足。
赵遵和班闰都是第一次来并不知此事,班闰好奇心强,他把门裂了条缝偷眼向楼下看去,只见百艳楼大门紧闭,正厅灯火通明,原本二十几席全都撤走了,只剩下一席,共四个人在欣赏舞乐。
“老赵,你快来看,好大的排场。我原以为凌波请客包下了百艳楼,至少也得来几十个人,没想到就请了仨人!”
赵遵一看,偌大的百艳楼正厅只有他们四个人,叹道:“丞相府的属官和几个官员家的管家就有这等排场,他们的主子要来了还不得呼风唤雨啊!皇帝勤政节俭,我姨娘做条裙子都要背着他偷偷用娘家带来的私房钱去买绸缎,可皇帝手下的大臣一个个穷奢极欲,唉,真为他老人家不值!”
班闰道:“皇帝不抑制腐化之风是想用穷奢极欲的生活收买这些官僚,让他们忠于朝廷,不生二心。你该知道,百年乱世起于大臣谋反篡位,几个朝代的末帝都死于自家大臣的手中,这种悲剧是皇帝的梦魇,他宁肯自己吃糠咽菜,任由百官贪腐,也不希望他们为了物质欲谋反。”
“我何尝不知啊,但奢侈之风盛行,官员攀比富贵,财富从哪儿来?负担最终会落到百姓的头上,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班闰笑了:“听你这口气,真是个孝顺外甥!不过这事不该咱们操心,那是天子该考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