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霜开始舞蹈了,片片霜雪不知在欺压着什么,万家灯火中一片漆黑,在那隐于洛城角落的酒楼中锦衣少年久立窗前,瘦衣长襟暮秋貌,双风垂钓柳叶池,哀思悲戚,不可言说,少年一夜愁白发,岁月催人老。
如今他在那只是清清冷冷地站着,却等来了一堆冷风地张牙舞爪。
十年……
回想起十年前的峥嵘岁月,瞬息之间溢满心头,竟是这般得历历在目,指掌可数,那出闸的洪水将他这磐石碾碎成渣,一点都没留下。
提出腰间酒囊轻抿一口,那本就寡淡的味道于此时更是泛不起什么涟漪,但回忆阵阵,全被勾起。
愁,最不该酒浇,等到开花结果,就覆水难收了
锦衣少年侧过半个身子,迷离的双眼望着那屏风之后,一张书案的对面,那阴暗的角落处一袭竹绿色长袍的少年,他单脚抵柱长眠,斜发稀疏,眉头微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迟迟难下决断。
他也累了。
易鲸换饮了一口腰间烈酒,辛辣的热流刺激着口腔,强打起精神,向着阁楼外踱步而去,双手轻按于门上,待推门之际他愁绪地回身望了眼身后少年,停驻下步伐,心下感慨,良久,无声离去。
对他而言,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便是落魄到这般地步,也是非四***势力所庇护不了的存在。
脚步声渐远,身后绿袍少年挣扎着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你!要走了吗……”
少年稚嫩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开,充满了对离人的依恋,对未知的仿徨与恐惧。
他刚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却又不得不面对自己离开的事实。
他胆怯了吗……
锦衣少年伸出手轻抚眼前的雕花木门,沉吟良久,苦涩轻笑,“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轩禅声音急促,“你,你……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少年低语,如安慰受惊小兽一般温柔开口,“小尝尝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不准,骗我……”绿袍少年含泪呢喃,看着那倒映画纸上的少年剪影撇过头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脸的你一定会扛过来的。相信我,你还没被千刀万剐,还没被扔臭鸡蛋,还没被千夫所指,坏事还没做尽,你不会有事的。”
“好,好。我等着被万箭穿心,被五马……”
“闭嘴!说什么胡话!”少年微恼,言语急切,察觉到言语不利,又急转话语:“你!你要好好的啊!我会去找你的……我,我很,很强,对,我很强的!”
“嗯。”锦衣少年垂目,清泪难忍,肆意滑下。
“等等!唔……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别走!别走……”轩禅蹲下身子,强行克制住波动的情绪,“我!我……早点回来……别死外边了……就这样……没了。咳咳!没了!走吧!我睡了,听不见你说话了!”少年高喊了几声,沙哑的声音轻微颤抖,随后,再无声息。
易鲸站在原地,看着屋内漆黑一片的情形无奈一笑,“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自收下你的束脩礼之后,这便是不变的事实。子寒,乖乖吃药,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们小尝尝就又是天骄了。我想看你飞,飞于九天之上,与日月争辉。”
“争辉……”
轻柔的字眼落下,屋内的绿袍少年缩成了一个球,热泪纵横,于心中放肆咆哮,却没有丝毫声息泄露。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配吗!我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我又只配被争抢()
!
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轩禅凄怆呜咽,哭做一团,将自己的头埋入腹中,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不知从何时开始天变了,自它变了之后自己到底怎么了!
自己如累赘一般,四处拖累!
谁想啊!我辈难以出鞘,谈何尊严!
尊严……
轩禅悲伤燥郁,四周黑压压的一片,邪祟顺着少年的心理防线洞穿进血肉之中,小刀将全身上下割了个遍,腥血四溢!
我有病……!难怪,要给我找个医生……
绿袍少年含泪昏厥,门外锦衣少年虚弱地坐在地上,颓然一笑。
许多年了,他难得的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痛,和那场风雪带来的伤痛一样,麻木锥心。
易鲸伸出手摁压于胸口处,将天谴之力压制、封印,摇摆起身,披头散发。
真疼啊……
锦衣少年倔强微笑,收回目光,踉跄着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