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5日下午,慕正光和徐萦则带上钱出发去白杨村。
公交车只能开到村庄八千米之外,剩下的路由他们跟着导航自己走。
徐萦则观察到他们的影子颜色极浅:“你长期放出渐近域?”
“这是一天最热的时候,36,不放出渐近域降温减光,我的体力流失得更快。”
“你都二阶了,哪有那么严重。你先收回去吧,我的力也能降温减光。”
“好。”
路上偶尔有行人和车辆经过,他们怕撞到其他人,便没敢跑得太快。18音速,短程赶路足够了。
三分钟后,两人到了一个岔路口。前方依旧是可供两辆货车通行的大路,右边却是仅供一辆货车通行的小路。
小路上几乎不可能出现两辆货车相向而行的情况,可即便是两辆轿车迎面遇上,也必有一方要找地方停下,才能让另一方通过。
道路狭窄,两人降到120音速。
在村庄里赶路,跑得太快,容易错过目的地。从齐文景发来的图片上看,青草桥可不是什么大桥,它是建在水沟上的一座石桥,不华丽,不起眼,不仔细看,难以发现。
绿树如茵,泥土成路,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不得不再次减速,减到1200音速,只比散步稍快。
路边有不少破屋,塌落的红瓦和残损的土坯昭示着那些房屋早已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有些老旧房屋的门是完好的,但是墙已经不在了。更有甚者,院中长出巨木,地上满是苔藓和蕨草,墙壁被藤蔓遮盖,浓厚的绿色在死者家中生机盎然。
徐萦则问他:“你老家是不是和这很像?”
“是很像。我读小学来到镇上之后,老家的房子就不住人了,但我家在的那个村庄比这边稍微好一点,这边的空置房子太多了。”
慕正光曾仔细观看过一间“死去”的房子。
那是一间建在路边的荒废土坯房,透过木门之间的宽阔缝隙往里面看,一片纯黑。
木门上没有锁,门两侧的土坯墙像混了泥水的雪,墙上有许多材质不明的白色碎片,像把划烂的碎纸浸湿、搅散、泼在墙上晾干后形成的,或是被烈日暴晒卷起的土皮。
屋檐下挂着两个破筐一个破篓,屋顶上的砖瓦要么发黑,要么发青,且大多缺边少角,甚至只有小半块。砖瓦下面是灰色合板,用在此处堪称物美价廉。
那家人很穷,穷到无法用电照明。每到冬天出太阳温度升高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坐到屋子外面。
起初,坐在屋外的有两人。后来,只有一人。再后来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从生到死,自然而然,一点也不遥远。
人死了,房屋的外墙上贴了一块很新很亮的薄金属牌,牌子上印着三个红色小字:闲置房。
这样的画面让慕正光心生恐惧:你担忧的是分别,我担忧的是死亡。
徐萦则看出他的状态不太对,便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慕正光无端感到心烦,言语间也有些敷衍的意思:“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我们加速吧,齐文景肯定在桥边等着我们了。错过了也没关系,他会喊我们回来。”
徐萦则猜测:这段路程或者路边的景物,牵起了你心中的某些记忆和负面情绪。我不知道困扰你的究竟是何物,但我将记下这里的一草一木,只待有一天你向我讲述你心中的疑问,我与你共同面对。
两人加速奔走,路边的景物飞快倒流而去。
慕正光不再想那些烦心事。都说人生苦短,其实人的寿命很长很长,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长得每个人都能肆无忌惮、毫无负担地挥霍当前的每一()
秒、每一分、每一天、每一年……以及人生之中的每一个过程、每一个阶段……死亡离我们还很遥远,无需担心。除非有哪一天,在我目光所见的未来中,我明确察觉到了死亡的征兆,再为此事做打算也不迟。而现在,我只需要做好我该做的事就足够了。
齐文景站在桥边,望眼欲穿。他在林荫下走来走去,身后跟着几个成年人。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了几分钟,他越等越急躁,一遍遍计算等了多少分钟、多少秒,还要再等多少分钟、多少秒才会等来“结果”。如此又过了一两分钟,他等不及了:“杨启逸,你去看看村里有没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