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铁铉叹了口气。
朱棡不明白他何故叹气,却听铁铉自嘲道:“相较于漠南这片荒芜之地,其实管教起来要比中原……便利许多。”
朱棡此时也长出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铁铉的话是很现实的。()
比起管教这些蒙古人,管理中原地带的地方州县才是真正的困难!皇权不下乡,中原地方管理多在协调而非管理。人家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朝廷管不了。
在东南一些地区,当地的官员说话没有一族族长的作用大。
听到铁铉的话,朱棡露出了笑容:“能听到你说这话,本王很高兴。”
铁铉感慨:“殿下,这漠南便是先头羊,只要能够将漠南用您的政策管理好,一定会对朝廷的制度产生冲击的。”
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大,还是说他有真知灼见。
朱棡翻了翻烤架上的羊宝,明晃晃的炭火照在朱棡的脸上,朱棡轻声道:“鼎石,你乃是朝廷学子,大明立国六年,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铁铉认真的去思考了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才坚定的回答:“日子再变好,钱财在变多!但朝廷内里,还不够干净!”
不够干净。
这个回答让朱棡忍不住拍手叫好。
大明弊政的一切,就在于朝廷不够干净!
贪官多,懒人多,士族多。
想的是争权谋利,想的是如何讨好主子。
洪武,永乐朝确实是大明最为欣欣向荣的年头,但也为后来的国家埋下了巨大的伏笔。
藩王制、内阁制。
不是说不好,而是没有定下规矩,任由其发展。
当了这么久王爷,朱棡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的朱允炆要这么不遗余力,马不停蹄的去削藩。因为他怕,他慌!藩王太盛权了,盛权到威胁了皇权。
而且各地藩王,真的就没几个干好事的。
老朱虽口口声声说的是朱家不能忘本,要给百姓实惠。但归根结底,朱家还是和士大夫共天下的。朱家还是跟勋贵官绅一个阶级,两者都是统治者,被统治者,只有百姓。
朝廷没有定下规矩,可以肆意的增税。官绅也可以肆意的增收租子,将朝廷的税收增长给嫁祸在百姓的身上。朝廷增收吸收的钱,不是吸的官绅的,是吸的百姓的肉,百姓的血!
这些,在历史书里很难看到。
就如同元末的大旱大灾,在史书上只有‘岁大饥,人相食六个字。
写史书的是谁?
是翰林学士,是翰林修纂。
他们本身就是士大夫,是统治者。..
朱棡将炭火上的羊宝拿下来,淡淡道:“读书人以修身治国为己任,无数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修自身易,修官身难啊。多少人当了官就变了样?”
铁铉听得出,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下官必殚精竭虑,为国效劳!为百姓谋福祉!”
“鼎石,若是被千夫所指……。”朱棡想告诉铁铉,有事别把他捅出来。
铁铉霍然抬头,无比的坚定道:“世人皆叹商鞅,皆怜商鞅,皆恶商鞅。可扪心自问,商君那般的人物,谁不想当?”
“若王朝将倾,天地寂灭,唯有一死!铁铉也愿以微末之躯,以挽天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