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一天后,年幼的白孤知道了饭是要靠自己去争、去挣来的,要不计一切后果、舍掉全部脸皮才可以抢来一点吃的,不然就只能饿着肚子睡觉。
做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能不要命。
为了口吃的要命不要脸,不丢人。要脸不要命才是大笨蛋!
吞雪灌水啃树皮算什么?这在伶仃巷里谁没干过?这都是很寻常的事了。
让伶仃巷人都认识白孤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奶奶是伶仃巷里的大善人白老太太,更是他从小就表现出来的那股子狠劲儿。
白孤十一岁的时候,因为实在是饿疯了,就在巷子头和两条野狗抢屎吃。一人两狗在巷子口斗得难解难分,最后白孤以微弱的优势,将野狗嘴里和地上的屎全部吞入腹中。
两条野狗一条被折断了一前一后两条腿,一条被硬生生掰下三颗牙,一双狗眼一只被打瞎,另一只也差点被白孤抠下来。
两只野狗见食物没了,也打不过眼前的人类,就只好悻悻离去了。
浑身是伤的白孤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还残留在刚刚吞下的屎的臭气,被野狗爪子划伤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身上的衣服也被野狗扯得稀巴烂。
但白孤很开心,因为又能填饱肚子了。
吃的什么不重要,能填饱肚子、保住小命就是世间最好的东西了。
而当时巷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特意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热闹,都看见了白孤掰开野狗的嘴,然后掰掉野狗锋利的牙齿,伸手将野狗嘴里的屎给掏出来塞进嘴里。
那一幕,可谓是震惊了在场所有伶仃巷人。
他们没有想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够为了活下去,做到在这种份上。
那股子狠劲儿,使得往后的伶仃巷人都不想,也不敢跟白孤对着干。
就连当时那五家父母,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孩子,才鼓起勇气与白孤对峙,但也没一个敢跟白孤对视超过五秒的。
只是年幼的白孤不狠,又怎么活得下去呢?
一没人脉往来,二没谋生手段,年幼的白孤上哪儿找吃的?
不狠点,等着自己在家里饿死,然后被野狗啃干净尸骨,再被邻居吃绝户,分了家里的值钱有用物件,最后把房子一分,将白家彻底从伶仃巷里除名吗?
这是白孤不想看到的,也是白老太太不想见到的。
所以这么些年来,白孤都是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哪怕捡来了白小小,她后面也能帮着自己处理些家务活,但从始至终,都是白孤一个人在四处奔波劳累,都是他一个在辛苦。
他很累,他很苦,但他不想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难道说了,奶奶就能复活吗?天上就能掉金子让我捡吗?自己、小小、小白求的父母就能回来接各自回家吗?
不可能的啊!
老天要是能睁眼,就不会让奶奶这个大善人这么早就走了()
的,世间也就不会有苦难、灾难,更不会有像伶仃巷这样的穷人巷存在了。
所以说,别指望老天了,没用的,还不如靠自己,少说多做,至少还能有口饭吃,死不了就行。
老刘头站在远处,满眼心疼地看着白孤,神色复杂。
鹏哥也看得揪心,但老刘头没发话,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刘老,真的不去劝劝?你看小白都哭成什么样了。”
老刘头抿着嘴,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道:“算了,这种时候还是得靠他自己排解。小白自尊心重,咱们现在过去只能适得其反,不如不去。走吧。”
说完,老刘头转身就走。
鹏哥叹了口气,但也无可奈何,看了白孤一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鹏哥路没走几步,头就回了好几次,但还是跟上了老刘头的脚步,二人齐齐消失在风雪中。
白孤依旧跪着,脸上的眼泪丝毫不见停歇。
粗糙布料上的红色蜻蜓异常显眼。
白孤就这么跪在小坟头前,手里紧紧攥着粗糙布料,阵阵哭声,阵阵风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