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凯的身躯开始不住的抽搐,可这并非是他的意志在驱使,而是肌肉神经的条件反射。
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默默承受这万虫啃食的痛楚。谭凯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这只不过是某种毒素在作祟。
他死死瞪着少年背影,他在等那人回头。他不相信这人真敢杀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他整个南岳皇室,这太愚蠢了。他活着的价值要远远大于死了的价值,这一点天剑盟就看得很清楚。
可他仿佛是等了许久,又或许仅是片刻,少年始终都没有回头,也没再多看他一眼。
谭凯努力想要维持住自己的理智,不过是区区苦楚,只要服下解药定会安然无事。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死在这里,这不可能!他在暗处为那人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这些年将天剑盟的大量机密送往朝廷,论起功劳,他不比任何一名皇子差。
自己不过是提前享受了一下帝王的生杀大权,不过是杀了几个平民,那人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自己的,一定在暗处留了护卫,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自己死呢?他一定是在考验自己,在考验自己将来配不配坐那个位子。
这样天真的念头不断充斥着谭凯的大脑,让他疯狂,让他执着,直到眼神渐渐涣散,他的神情依旧还是癫狂的。
不知过了多久,谭凯的身躯不再抽搐,一只小虫从其口中钻去,似是迷了路,琢磨一阵后又抬起屁钻朝眼睛处奔去。
寂静的牢狱内隐约有细微的声响不断从那具身体中传出,听得让人头皮发麻。直到彻底没了动静,徒留一张皮囊紧紧贴在墙上。
片刻,密密麻麻的虫潮潮从那具干瘪的皮囊内涌出,最终汇聚成一颗漆黑小球,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少年的手中。
朱阁看着手中黑球,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那个人,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才更加令人感到悲哀。
就因为这么一个东西,她却默默承受了这么多的苦。
“真的只是披了一张人皮啊!”
朱阁紧咬嘴唇,没去看那石门处,那里早已没了少女身影,只留下一缕灰烬,随风而逝。
桂姨眼神复杂,望向石门,心中不由暗暗感叹一声:“真是个善良好姑娘”。活了这么久,她本该心如止水,可今日也不免有些触动。
少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在少年下手之前,在墨老那声道歉之后。
或许,她真正所求的不是仇恨,而是这一声迟来的“公道”。
谢鼎真缓步来到入口处,这位自由散漫的魔道高手向来惜命,最理想的逃跑时机该是少年对谭凯动手之时。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趁机溜走,而是目送了女子最后一程,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错过了这一次,自己肯定会抱憾终身。
身穿儒衫,本该像个读书人的男子俯身情不自禁地捧起一缕灰烬,双手合十,低声吟唱起了佛经。
魔道,儒生,和尚,这三个完全不沾边的身份此刻却凝聚到了一起,说是怪异,可又莫名让人感到一丝庄严,仿佛这才是本职。
袅袅佛音伴生朵朵莲花在四周绽放,竟是佛门高僧才具备的佛法修养。
桂姨微感诧异,三人中这位实力最为弱小,却是第一个被关进来的,倒是没干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存在潜在危险。自己进来前,他一人就已被关了十数年,知识渊博,通晓古今,可唯独对佛学只字不提。
原来不是不会,而是不想。
当最后一缕佛音吟诵完毕,男子摊开双手,让清风将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