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兵马在北岸尚有三四万人马,可此番我被困北岸山,遣人杀出重围求援,竟然有人概不奉命,被晋王打怕了,丢了胆子的狼连狗都不如,用这些兵马,老夫还嫌他们蠢笨难堪大用。这一仗老夫算是看明白了,京军精锐,马放南山太久,也是花架子,陛下密诏殿下入京,老夫估摸着该是有他日重用的时候。不该耗死在攻城上头,若是老夫没猜错,殿下该是分兵而进,这一路解了老夫的围,另一路也该摸到了洛阳城下,那殿下明日就领军去围住洛阳,待老夫领河东河北兵马赶到,殿下便即刻回京。”
曹蛮已经猜到了杨景圣躬抱恙,又想来巍巍皇权早晚要带些血液,自己远离京城,诸多精锐尽数北伐,万一京中有变,太子亲信之人可用,无百战锐士可立马身前护卫,总归是有不妥。但无论曹蛮说得如何隐晦,以杨宸的性子又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但是面对曹蛮让自己放弃进取洛阳,重新领军回京的时候,他又有些为难,也有些伤感。
微微叹气,轻声说道:“国公,实不相瞒,本王刚刚入京,先是奉父皇诏命往柳台县诛杀独孤信,可是刚刚杀完,又被兵部的杭大人催着离京平乱”
“杭安这帮王八玩意儿,殿下既已奉诏,催什么催,晋王兵犯东都的时候不着急,事情不可收拾了才着急,怎么,信不过殿下带着几万兵马留在长安么?等老夫回京,定要参他一本!”曹蛮咬牙切齿的说来,还让杨宸不得已解释了一句:“杭大人也为难”
曹蛮没有再说话,杨宸的委屈他可以明白,不()
让杨宸围攻东都也是不想让杨宸和晋王之死日后扯上什么干系,皇族谋逆虽是大罪,但日后说起是谁逼死了晋王这位先帝幼子,那些只读诗书的酸儒也总会有些话来说道说道。曹蛮缓缓站了起来,撑着身前的书案,有些吃力,步伐也有所不稳,站在营帐正中后转过头来看着落座的杨宸。
“殿下,有些话,老夫做臣子的本不该说,可陛下既然选了殿下,那臣以为,殿下回京比待在东都要好,东都若是也久攻不下,可京中生变,太子身边无人可用该如何?殿下是太子的手足兄弟,陛下为何不选封地太平无事的吴王入京,而是让被三夷环绕的殿下千里迢迢从南疆赶来,其意必不是在洛阳。”
“可长安有人不想让本王回去”
“那殿下更该去!怎么,莫非有人害怕殿下造反不成?殿下是奉旨入京,造谁的反?”曹蛮说到此处,已经有些怒意。
“可是父皇也让我出关平乱了,晋逆之乱未平,我就领军回京,这不是落人口实么?”
“陛下让臣节制河东河北兵马平乱,殿下在臣的帅帐里领镇北将军也是真事。殿下麾下的南疆精锐不该在东都做攻上城墙的垫脚石,晋王这命也不该是殿下您这座侄儿的该要的。实在不行,那就是老夫让殿下去潼关的,他们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我这老匹夫为老不尊,明明是捡了殿下您出兵援救的便宜,还想和殿下你这做晚辈的抢功,排挤殿下罢了”
杨宸拍案而起:“护国公对本王的心思,天地可鉴,若是本王有此言之心,必遭天谴!”曹蛮走过来一把将杨宸手托了下去,笑骂道:“殿下!老夫素来不信这些毒誓,毒誓若是有用,那前奉请降的王爷一个个都该优哉游哉地活在新朝,而不是被先帝爷杀了个干干净净”
“殿下可以没有这份心思,但殿下这委屈,必须得受,就是我曹蛮为老不尊,兵败被围,被殿下这个晚辈救了下来有些挂不住脸,逼着殿下去了潼关,自己一个人想要独享平定晋逆的头功。”
“护国公”
“殿下,先帝爷在时,总说老夫是北奴人,直肠子,不懂得中原人的变通。老夫懂变通了,那殿下何必在老夫这帅帐中犯倔呢?不过是让人说几句罢了。老夫知道是谁不愿让殿下回京,可殿下是陛下的嫡子,太子的胞弟,非常之时,忍几句沸沸之言去潼关待上些时日,等老夫拿下洛阳便立刻入京又能如何?有些话,老夫不该明说,可有些事,非殿下去做不可”
曹蛮说得真切,至于日后他曹蛮要如何被人去说为老不尊,嫉贤妒能,抢了楚王平定晋逆的头功,他是毫不在意,也决然不会在意。
“可是本王回京又能做什么?无非是给人指指点点,日后扣本王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这句话倒是惹到了曹蛮,堂堂护国公一巴掌拍在了杨宸的铠甲上骂道:“殿下怎么还不懂!莫非是太子殿下赶殿下离京的么?殿下可不要忘了,关中精锐悉数北伐,只要殿下在长安,有的人看到了殿下的几万兵马就不敢动心思,陛下圣躬抱恙,半年来视朝之日屈指可数,殿下又怎敢说,长安城里只有一个独孤信。只要陛下和太子没赶殿下离京,谁又敢说殿下半个不字,老夫知道殿下和太子的兄弟情义,此番出京,定不是太子的意思”
“可”杨宸还是有些犹豫。
“反正老夫话已至此,殿下听与不听是殿下的事,不过殿下若是不愿回京,那老夫只能带着这千余兵马抗旨回京了,平定晋逆是大功一件,老夫取洛阳逼死晋王却是大罪,殿下可以领功,但日后不能抵罪。比起江山倾覆,人心惶惶,殿下的委屈,算得了什么?”
“本王知道国公的意思,本王愿意回京”
曹蛮满意地点了点头,厉声说道:“那镇北将军听令吧”
“标下()
在!”
“着镇北将军杨宸,领麾下兵马修整一日,明日西进洛阳,收拢余部,西撤至潼关一线”
“标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