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虎儿不懂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确信朝廷的兵马快到,而且还是楚王亲自领军而非其部将,但是曹虎儿也有一个念头,若是真能在从军,不去凉州,也不入曹家自己的兵马,不要做秦王的妻弟被人护在阵后,不要做护国公的幼子有人来挡住刀剑。
“要是松哥儿也来就好了”
当夜,山下一阵骚动,不久便有人说是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军在晋军大营中冲阵,直入中军来问曹蛮是否再领军冲下山去突围,之前不曾等来河北兵马曹蛮冲了,河北兵马赶到北岸山的时候曹蛮也冲了,可是如今虽然兵马不胜先前,胜算却更大一分时,曹蛮怒骂了两句:
“冲个娘嘞?都给我睡去,就咱们()
这点兵马,能帮个什么忙?都回营去睡,不是楚王殿下来了,都不许叫我!”
“楚王殿下?”
将信将疑间,这些已经开始怀疑老国公是不是年老昏聩了才致使五千儿郎如今只剩下这么点人马的部将离开了曹蛮的营帐,可是没有人敢回营睡觉,纷纷守在各自营前,搭着耳朵听着夜色之下山脚的动静,等到天色泛白山下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忙活了一夜徒劳无功的洪海领兵退去,还把锤子扔在了一边直接躺下,心里苦闷,原本想来自己兵马不够,唯有智取,方才想到了夜袭的手段,但是夜袭无功,而杨宸又随时可能赶来北岸山,想到军令,不由得两脚朝天问道:“老天爷,这他娘的不是晋王的兵吧?这么能打?”还未躺下片刻,探马又来报:“将军,游哨来报,王爷离我们不到二十里了,还有昨个儿夜里,咱们的步军不知为何绕开北岸山往北边洛水去了”
闻言,洪海急得一跃而起:“什么?王爷?手下还有多少兵马?到此还有多久?”
“兵马不知,不过二十里路交给骠骑营,应该半个时辰就到吧”
“我嘞个娘,这一个个都不歇息的?人不累死,马也该跑死了吧,走,再随本将杀个回马枪,老子就不信咱们长雷营的骑军真比他骠骑营差些,冲不垮这晋军大营”
“将军,大家伙打了一夜,正是困乏,要不歇息一番?”
“蠢材,这是要命的关口,本将可是在王爷那儿立了军令,你累了,他们就不累,再随本将冲一阵,胜败姑且不论,咱们总该让殿下赢得漂亮些”
长雷营骑军为此又在洪海的亲率之下杀了回去,而晋军也才刚刚开始埋锅造饭又被冲营,相互践踏而死者不知其数。可等到洪海冲营回去,杨宸仍然没有走完这二十里路,反而还将去疾所率的兵马一道调来了北岸山,围住晋军。
情形比杨宸所预料的要好上许多,为了王柏不溜走,北岸山的护国公也费尽了心思,可是已经明言了楚王不到不许打搅,这一日他一个人在营帐中等着杨宸也等得颇为辛苦。亲随不过多嘴了一句:“公爷,他们都在问您醒了没,我怎么回啊”
还多费口舌的说了句:“你就说没醒,殿下到了让他们来回我话”
“可是公爷,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猜错了就猜错了,谁敢说您半句不是啊,又不是猜错了殿下到不到,只是猜错了殿下什么时候到而已”
“住嘴,老子一世英名,可不该毁在这北岸山上,楚王没到,就是没醒!”
前来送饭的亲随悻悻退去,离开营帐时,朝着帐外的各营统领说道:“公爷说了,等楚王殿下到了就醒了”恭敬从命了一辈子,做了曹蛮的一辈子,他是所有人里最相信曹蛮的,对曹蛮此番可以得胜解脱有些欣慰,也为曹蛮日后注定不会领军的日子而心酸。护国公府里那段曹蛮卧病在床的时候,他是唯一能陪曹蛮说说沙场浑话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公爷对征战沙场有多么厌恶又有多么喜欢。
弯下腰想要去捡起刚刚才被曹蛮从营帐里扔出的碗,也忽然觉得有些费力,又是对营帐里感慨一句:“公爷,我也老了,咱们别闹了,少公爷们都大了,少将军也长成了,您总说不放心非得自己带着打一仗,如愿了,咱们就回公府里好好歇着不好么?来日去上林苑打猎,我还给您牵马”
“闭嘴,老子还想去北奴王庭逛逛呢”
......
若干年后,在那个年号叫作天盛的时代,长安城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说书人当着满座宾客又说起了护国公的最后一仗:“七年夏,晋逆兵犯洛阳,护国公五千兵马被困北岸山,山下乃早年河东王家少主王柏所率三万人马,久攻难克,我知诸位定要问咱一句,护国公英雄盖世如何就落得一个被()
围北岸山还要等朝廷遣军来救,可诸位何不想想,若是护国公不在北岸山,这王柏的三万大军进了洛阳城又何至于落得一个全军覆没?”
“还有件秘闻要和诸位说说,想当初王柏自知兵败难阻,想用围住护国公向朝廷请降,于是在楚王领军到北岸山下当夜,遣使请降,可知楚王如何回话?”
“你就别卖关子了,请降怎么还能落个全军覆没呢?”
“王曰:今日降,明日反,那今日降了又如何?不许降,世族历来阳奉阴违,就教你们河东王家来教教他们,当今是谁家的天下,上于是亲领军万余,趁夜杀去,一道解了北岸上之围”
说完,老头子自己坐下,自顾自地浅尝半口茶,用旁人听不到的话浅道一句:“都不说,谁还记得哟,公爷,您看人看得准,这是太平盛世的世袭罔替啊”
或许长安城里新来的长安客会多问一句:“你说这些当真?”但是久居长安的人都知道,能在花萼楼里说书,逢年过节还能得护国公府赏几斤肉,得几只布的老头子可是有个院子是当初护国公在时亲自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