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骓马的声音,彻底打破了瘆人又短暂的安静,杨宸又一次不顾宇文雪和杨智的劝诫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骠骑营并未忘记如何打仗,在杨宸冲出的同时,除了跟在其身后的数百骑,其余人则是立刻在山脚下狭窄的地势间两头排开弩机的箭矢比仿佛比雨点更为密集,如夏日的骤雨般洒向独孤家的私军,尽管独孤家的私军比起被吃了空饷的京军要胜过许多。
但在面对骠骑营时,从马蹄相向的第一刻开始,就已经可以分出高下。同样是从中军两翼顶出一对犄角硬生生地将对方的中军吃定,可独孤家的骑卒无论人数占优多少,只落得了一个被生生顶了回去的下山,骠骑营蹄前,不留活口。
每逢中军厮杀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主将之间的捉对厮杀,杨宸和独孤涛也算是相识,彼此心里有底,但也恰恰因为这个缘故,两人都觉着自己可以凭一己之力在马上将对方打落下来。唯一和独孤涛所料有差的只是今日的杨宸有意的使了这杆长枪而非习惯的长剑。中文網
第一个回合刚刚结束,两人又纷纷勒转马头开始了第二次较量,长戟之势沉重,独孤涛的长戟出神入化,长戟顶端半月形的刀口一次次从杨宸的胸甲之前寸余的地方划过,或许是处于上风,又或是觉着杨宸不过如此,独孤涛脸上紧张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一些,却仍然是怒目瞪着用长枪面前挡住了长戟的杨宸。
“我独孤一族未负过杨家,为何今日要如此赶尽杀绝?”
“君有君道,臣有臣纲,意图谋逆,还敢()
问本王为何如此?”
杨宸用力一顶,将长戟推了出去,雨幕中,二十余个回合下来,仍是不分伯仲,但讲究势大力沉的长戟在一番鏖战下来后,隐隐有了颓势。又是一个冲杀,乌骓马的气力显然比独孤涛的坐骑要好上许多,而且一年多的朝夕相伴让他足以在生死存亡之际成为杨宸可以足够信赖的帮手。
乌骓马的前蹄高高跃起,也进而让杨宸比独孤涛高出了大半个身子,杨宸双脚踏蹬,长枪在手中被奋力向下一刺穿过两马之前的距离直奔独孤涛的人头,但独孤涛到底是在满门武将仍显出彩的佼佼者,只是用长戟一样的用尽浑身气力去挡,竟然真的让杨宸的蟒首银枪脱手。
在一旁已经连杀了十余骑的去疾见到此情此景有些害怕,正要大声惊呼提醒离杨宸最近的王府侍卫出手,几次生死之际过后,去疾已经明白,这些在杨宸左右厮杀的王府侍卫里,每每到了此等生死一瞬的时候,才会真的显出本领来,哪怕是纵身一跃做个肉盾,也总会有人毫无惧意。
可这一次去疾还未说得出口就停止了,因为杨宸出乎意料的在长枪脱手时借力从乌骓马上跃向了独孤涛的坐骑,甚至不知如何就在飞身一跃的同时将长雷剑取了出来一剑劈在了独孤涛的脸上。
“啊!”
独孤涛一声惨叫,又是回手一抽向身后猛地一扫将杨宸打落下马,落马的杨宸立足未稳,满脸是血的独孤涛顶着半吊的眼珠就又是一戟突刺过来,还未伤到杨宸身后又被一支不知来向的箭矢射在身上,杨宸见机向前猛冲数步将长雷剑一下刺进了独孤涛坐骑的马腹里,双手握剑用力一喊:“啊!”
杨宸竟然生生在马腹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刹那间,陷入绝境的反而是独孤涛,右眼已经血流如注全然看不清楚,手持长戟矗在地上方才站稳的独孤涛只听得一声:“将军闪开!”便立刻向右一转,一匹马上一个独孤家的骑卒也是有模有样的学着杨宸从马上飞扑下来,这是一心求死,不过是打算拉着杨宸的求死。
闪避不及的杨宸只好一剑朝身前砍去,正好将这飞马扑来的骑卒人头砍去半截,被其扑倒在地的杨宸刚刚想要补上一剑,只感受到了那骑卒的身子朝向自己,半吊着的人头却已经和自己一样只能看见下雨的黑云了。
王府的一众侍卫心里一紧纷纷凑过来,却看到此生难忘的场面,堂堂大宁的楚王竟然用手将那颗人头一点点地转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才缓缓挪开身子站了起来。
望向满身是血的杨宸,众人惊恐地问道:“殿下?!”
“本王没事,就是被砸了这一下,铠甲硌着本王的后背了,开了个口子,不要紧,独孤涛呢?”
蹲下身去将长雷剑捡起交到杨宸手中的去疾说道:“刚刚殿下被扑倒,我们看得凶险跟过来,他就翻身上马溜走了,看眼下的情形,应该是要领着独孤家的这些人马跑了”
夜色中,除非凑在身前,否则已经看不清眼前究竟是敌是友,只能听着雨声里的厮杀之声渐渐小了来猜测是独孤家的人马渐渐撤走。
“殿下,咱们追么?”
“黑灯瞎火又是下雨,不追了,没看住独孤涛是长顺候的过失,本王今日已经是在替他补过了,若是拿不到独孤信的人头,要被论罪的可就是本王了。无论如何先上山,多少有个避雨的地方,独孤涛就是回马枪咱们居高临下也会好些,各营立刻开始搜山,找到了独孤信,本王重重有赏!”
“诺!”
一场厮杀以一种未曾预料的方式戛然而止,独孤涛救独孤信,但骠骑营凶悍,只能在山脚无功而返,至于本心想取走杨宸的人头送给北奴和杨复远做见面礼也在刚刚被彻底打消了念头,至于杨宸从始至终就未曾以独孤涛的命作为第一等要务,自然也是()
想先寻到独孤信,无论生死,也绝不会苦苦在这山下纠缠或是领军去追。
雨未停,山巅武林对决也是胜负未见,独孤信也迟迟未被寻到,一个时辰过去,夜色已浓,骠骑营上下还有杨宸,全无睡意。
“再有半个时辰找不到,本王就该到奉天殿请罪了!告诉石老三,只有半个时辰,没有独孤信,本王就拿他的人头去请罪!”
“诺!”
杨宸的披风之下是一滩血水,眼前取暖的篝火似乎再不能止住此刻楚王殿下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