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人知晓,不过天意昭昭,靠着回忆方才会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里感受到快乐的人,无比可悲。
天色未见通明,前几日就已经收到潼关之外乱作一团还有辽王在草原上已经转头南下的怀国公独孤信却突然有些后悔。毕竟当丢了横岭关参将之身的侄儿独孤涛从长安带来杨宸已领军三万北上,三千骑军马已先至京城的消息时,他也不免担心起是否所谋早已败露,这三万人马就是为了提防关中生乱。
在原本的计划里当洛阳危急时,朝廷会派大军出潼关平乱的情形并未发生,即便他相信以纳兰瑜的手段早晚会逼着朝廷派兵东征,但杨宸先一步入京的消息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独孤涛是眼下独孤家里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没有像自己族中兄弟一样到连城上为大宁守着()
边关,日后再凭着独孤家的家底推倒庙堂之上位列武臣。从辞去横岭关参将之后,便被独孤信留在了身边,视作独孤家日后中流砥柱。
作为长安四镇之一的泗水镇里兵马已经换作了原本在蓝田大营中的朝廷军马,镇外三十里的柳台县成了独孤家从北地迁徙而来之后的举族聚居之处,而独孤信称病养疾的地方又恰巧处在柳台县外的山中。
万籁俱静,徒剩山野之中的虫鸣鸟叫之声,独孤信望向一脸威仪的独孤涛,缓缓说道:“涛儿,你觉着此番楚王赴京是为了防谁?”
“应该是想着等北伐将要结束的时候,让楚王领军去捡些功劳来吧”
“咱们这位陛下,对楚王的期望可不小,否则这个楚字如何会落到他身上,来者不善,你明日去城里告诉他们,都收敛些,这些日子咱们得防着被别人挑出错处来”
“是,家主”
独孤涛领命退去,独孤信却是久久难以释怀,此刻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从帘帐后走出了一人笑道:“将军早就看出了小人在此,却一言不发,小人从这些时日看来,将军可是要比几位公子强上许多”
“等我独孤家成了长安城里唯一的公府,涛儿也就该外任了”
“家主这是信不过将军”
“涛儿自然不会叛出家门,但若是告诉他要谋逆,我也的确有些不放心,只能等着辽王领军入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再逼他做我独孤家的先锋”
独孤信说完,跟在身边的独孤家谋士也就接过话去:“小人盼着辽王早日入京,家主和独孤家重获圣宠的时日早些到来”
不屑一顾的独孤信坐了下去,似乎对“重获圣宠”四字有所不屑,两手放在了椅边,背靠过去长叹道:
“先太后在时曾说过,虽曾被赐姓普六茹,但却是地道的大汉桑农杨氏之后,四百年世族至今,若是一味地对皇室卑躬屈膝,那便不是世族,而是奴才。先太后薨逝,陛下待我独孤家太过凉薄,太子更甚,那就等辽王入京,拥立新帝吧”
独孤信身姿里透着迟疑和惊惧,前奉时,独孤家的祖先曾废了文宗拥立宪宗,但大宁不是前奉,世族被帝王削弱了整整三十年之后是否还能如前奉那般呼风唤雨,唯有在此一搏了。
长安的天明仍旧是从鸡鸣驿开始,阳光渐渐普照在一百零八坊当中,自从离开阳明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的杨宸早早地便起身离开了王府,将熟睡的杨宁留在了楚王府中。柳台县里大多是独孤家的人,一旦独孤家聚众反抗,恐怕满城百姓不会有人幸免,虽然杨宸只需要将独孤信的人头取下带回朝中,但是世家大族的家主被取下人头想要让独孤家的人老老实实地交出独孤信,显然是痴人说梦。
快马离开长安,长安城外的京军大营里特意为杨宸带来的三千楚藩骠骑营留下了安营扎寨之所,驻留京中的朝廷兵马大多是京畿子弟,大宁立国三十二年来,除了鲁王谋逆时长安城遭逢兵戈之祸外,太平的时日已经过了太久太久。
原本是骄兵的京营五军都督府所辖兵马在昨日看到杨宸的三千骠骑营打着骠骑二字的旗号初始还有所不平,认为天下只能有一支骠骑营,而且骠骑营也只能是那位如今不知生死的楚王殿下所有。
杨宸不知昨日京营里自己的骠骑营被一些京军大营的兵痞如何为难,但是今日刚刚踏入京营就察觉到京营之中的人望着自己的三千骠骑有些奇怪,虽心生狐疑,此刻却也顾不得多问。
“石老三!”
“末将骠骑营千户都尉石磊,参见王爷”
“告诉弟兄们,带好家伙事,朝廷有事交给咱们去做,擂鼓整军,随本王走一遭”
名唤石磊的武将在杨宸马下喜出望外,下在杨宸马前回一声:“遵()
命,王爷!”接着就是翻身上马,单手执鞍踏马出去,一手放在嘴边吹着轻快的哨子,未过稍许,三千骠骑营的驻地鼓声大作,战马踏地之声此起彼伏。
“王爷有命,整军出营!”
“王爷有命,整军出营!”
三千骠骑面北疾行,一场躲不开的杀伐,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