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大半日的路后,杨宸率着骠骑营与承影营一万余人马在西峡山的金锣寺外安营休憩,寺院禅墙环护,寺外绿柳周垂,几间宏伟的殿宇在山中的月色之下格外引人注目,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悬挂着大雄宝殿牌匾的正殿之内,佛祖金身正前杨宸正在礼佛。
杨家从广武帝开始便与佛门若即若离,先帝杀伐之气太重,一生不喜这些整日吃斋念佛的僧人动辄言其秃驴等等粗鄙之言。而先太后独孤伽所在的独孤一门皆是崇佛,进了长乐宫后也时常礼佛诵经为大宁和儿孙祈福。
所以尽管广武帝不喜佛门,但是因为独孤伽的屡次劝谏还有抑制道门的打算,广武帝仍是分两次将佛祖舍利从宫中分大宁之内的名刹,要其度化众生。
赵祁亲自为杨宸带来了晚膳,从离开阳明城开始杨宸便与亲卫同食一物,不曾私设小灶,唯有今日在金锣寺内与僧人一道食用斋饭才不与寺外的骠骑营将士一同用膳。大雄宝殿之外停下脚步的赵祁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跪在佛祖金身前这个虔诚无比的身影。
不由得有些好奇,杨宸素来不喜沙门隐隐有些崇道,怎么见佛拜佛,遇道问道都能做到如此的虔诚。由主持宝诫和尚敲响的木鱼和诵经之声戛然而止,赵祁才立刻将眼神收敛过去。
一身便衣的杨宸满怀疲惫,两腿有些酸软,可跪在佛祖之前的片刻时光让他想起了从前跟在自己母后和皇祖母身边诵经祈福的时日,念来先太后的抚育之恩也不免就着月色有些伤怀。缓缓起身的杨宸双手合十向宝诫行了一礼,暖心的说道:“有劳大师了”
“善哉善哉,殿下既是诚心礼佛,佛祖自会庇佑陛下和娘娘平安,殿下请便吧”
转身的杨宸看到了将斋饭为他端到了殿外的赵祁,快步走近之后笑着谈道:“算你有良心,没忘了本王”
“去疾说斋饭太素了,想来殿下今日早已是腹中空空就先将斋饭端来给殿下垫垫肚子”
没有立刻接过斋饭的杨宸走到大殿外的石阶上坐了下去,让自己全身都沐浴在撒尽金锣寺的月光之下,稍稍闭眼又缓缓睁开,抬头望月感慨了起来:“唉,前些时日的大雨差点把本王的心气都快浇透了,还是早些入京的好”
赵祁也坐了过来将碗筷递到杨宸手中,质问了起来:“怎么一场大雨就让殿下的心气没了,那这数万将士跟着殿下算什么?”
“你先别急”不知从何时开始,杨宸有些害怕认真起来的赵祁,饭还未来得及送入嘴中又问道:“王府还是没有消息送来”
伸手接过月光把玩的赵祁的摇了摇头:“还没呢,也不知是不是韩管事那头遇上了什么麻烦”
“应该是王妃觉着没有要紧的事需要告诉本王,唉,这成婚了是不一样,都还没上战场就有些想家了”
“殿下回京不是回家?”
杨宸摇了摇头,轻声道:“长安城从本王就藩的时候就不是家了,别说本王了,说说你吧,这次回京有没有什么打算?等这次用完了咱们,日后能不能回京可都难说了。”
“臣能有什么打算?”
“等咱们北去的时候,到陈桥祭拜一番吧,赵家的冤屈父皇已经在查了,估摸着在等时机给赵家满门一个公道”
听到杨宸的话,赵祁有些忿忿不平:“公道?无非是把所有的事都揽到周德这个乱臣上面,蒙蔽圣听”
“那难不成还得让皇爷爷来给赵家***?这天底下只有错的臣子,没有错的圣上!”杨宸的话语一样有些不平,依着杨宸的意思,既然如今圣上已经给赵家***就不该再执念于满门的仇恨上面,过好今后的日子才是正道,不然非要将赵家的事怪到先帝上面,杨宸和赵祁也就没有必要再如此共事。
“()
殿下会错了臣的意思了,臣此生所学,本就是想扶持殿下日后给我赵家数百口亡灵一个清白和公道,可是如今陛下***,殿下也无心去争这座天下,臣一时间不知道从前的念头在哪儿去了,日后该做什么事”
刚刚吃了一口斋饭的杨宸放好了筷子,一巴掌拍在赵祁的身上:“还能做什么?随本王一道守着大宁的江山,娶妻生子,日后做本王儿子的师傅,给我大宁教个贤王出来”
没头没脑的话逗得赵祁面露浅笑,调侃着杨宸:“殿下成婚可是也有一年多了,此番入京少不得要被问问世子殿下的事了”
“本王不说他们也知道,王府里的耳目本王都不愿去理会,不然你想想本王怎么不愿意待在王府三天两头的王府外跑,连本王一个月去了几次春熙院都得被写在折子里送到宫里去给母后看看。”
“哈哈哈,殿下害怕了?”
“本王去少了,要怪罪本王怎么不想着开枝散叶的事,去多了,又该说本王醉倒在女子身侧毫无不事正道了,什么道理母后都能想出来怪到本王身上,早习惯咯”
正是两人相谈之际,由北面而来数骑在经过骠骑营的层层盘问过后直接入山到了金锣寺门之前,东宫的腰牌和杨智的亲笔让整个金锣寺内外的王府侍卫再为盘问的资格,原本在外面是将士们围着篝火有说有笑的去疾此刻也是一脸神情紧张跟在东宫人马的身侧为其通禀。
“殿下!”
杨宸终归还是未能将这碗斋饭用完便看到了去疾领着东宫的人马进了禅院起身出迎,只见东宫侍卫还未等去疾通禀便快步走到杨宸身前数步之外问安:
“小的东宫行走郎耿忠见过楚王千岁”
“本王在东宫见过里,这是?”
“小的奉太子殿下之命来寻殿下,跟在小的身边的驿卒已经换了七八拨了,就小的一个是东宫的,这是太子殿下亲笔,太子殿下说让殿下即刻率三千亲卫入京有要事相托”